争论无果，其中一个瘦高个男生沮丧地抓了抓头发：“明天再不找到合理解释，论文就完了……钱也快没了。”
末澪收回目光，上楼。半夜，她被冻醒了——野店取暖差，被子又薄。她坐起来，从储物空间取了件厚斗篷裹上，无意中瞥见楼下院子里的篝火还亮着。
那三个学生竟还没睡，围着一小堆火，就着火光还在看地图，其中那个女生在悄悄抹眼睛。他们脚边放着空空的水囊和干粮袋。
末澪看了一会儿，从空间里取出三块高能量的压缩军粮（在铁砧城黑市买的，味道一般但顶饿），又拿了那包没吃完的咸鱼干，走下楼。
她把东西放在火堆边的石头上。
三个学生吓了一跳，警惕地抬起头。
“换点东西。”末澪指了指他们摊开的地图，语气平淡，“我看你们标了中游河曲的详细水文点。我用这些，换你们一份标注了主要测点和异常点的地图副本。不要学术结论，只要原始点位。”
那个女生愣住，瘦高个男生眼睛一亮，立刻说：“可以！我们有多余的草稿副本！”他快速从行囊里翻出一卷画在廉价牛皮纸上的、有些脏污但点位清晰的地图副本，双手递过来。
末澪接过，检查了一下关键信息都在，便把食物推过去。“早点休息。你们说的磁场干扰，”她转身前随口道，“试试在日出和正午分别测一次同一个点的地磁偏角。长歌河谷有些地方，底下可能有大型富磁岩层，日夜温差会引起地表磁场轻微漂移，影响罗盘和某些电子仪器——只是推测。”
说完她便上楼了，留下三个学生对着食物和那句话发呆。
第二天一早，车队出发时，那三个学生已经不见了，想必是早早去了勘测点。末澪坐在摇晃的车棚上，展开那份换来的地图副本。笔迹稚嫩但认真，每个点都标注了时间、天气和简单的环境描述。比起协会提供的标准化地图，这份图纸粗糙，却带着泥土和汗水的气息，以及年轻人试图理解脚下土地的热忱。
她用手指拂过图纸上某个被反复圈出的“异常河曲”，想起昨晚他们眼里的光。
车队开始沿着“之”字形的陡峭土路下降，驶向谷底。风越来越大，裹挟着谷底河流的水汽和远处沙尘的味道。隐约的、低沉的水流轰鸣声开始传来，真的像一声悠长、古老的叹息，从大地深处传来。
羊头人老板说得对。
那不是歌。
是叹息。
末澪把地图副本仔细收好，裹紧毛毡，望着越来越近的、在晨雾中泛着灰蓝色光芒的长歌河。
接下来的路，她要沿着这声叹息，一路向北。
车队在“之”字形土路上颠簸了整整一上午，才终于抵达谷底。当驼兽踏上一段相对平坦的硬土路时，末澪从车棚顶上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
眼前就是渡槽镇。
它建在长歌河东岸一处宽阔的台地上，背靠灰黄色的岩壁，面朝大河。镇子的核心是一座宏伟的石砌渡槽——那才是“渡槽镇”名字的真正来源。三道巨大的、由灰白色石材砌筑的拱形水渠从西侧山崖延伸而出，凌空跨越近两百米的河面，连接对岸更高的台地。水渠中流淌的并非长歌河的主流水，而是从上游山区引来的、用于灌溉对岸农田的溪水。远远望去，三道水渠如巨神的臂膀，在河谷上空划出优美的弧线，水声哗哗，在河谷的风中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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