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目标，是沿着长歌河北上，探索那片被怒沙山脉与钢脊荒原包夹的、东北-西南走向的广阔谷地台地平原。那里连接着百川原与大陆西北角，地图上标注着不同的部落和特色物产，对她而言，又是一片全新的、值得徒步探索的区域。
离开百川原的那个早晨，下着细密的雨。
末澪在河口镇的驿站等车，屋檐水滴串成珠帘。她手里拿着一块用油纸包好的、本地特产的咸鱼干——是驿站老板娘硬塞给她的。“带着路上吃，姑娘。北边干，吃这个生津。”老板娘的手粗糙温暖，语气不容拒绝。
车来了，是去往北方高原的货运车队，捎带几个散客。拉车的是六匹覆着厚毛的驼兽，鼻腔喷出白汽。末澪把行李扔上车棚，自己爬到货物堆顶上，找了个能靠背的位置坐下。油布棚子遮雨，但缝隙里漏风。
车队老板是个脸上有疤的羊头人，清点人数时瞥见她领口的协会徽章，点点头，没多问，只扔上来一张厚重的、带着羊膻味的毛毡。“盖上，上面冷。”
车动了，沿着泥泞的土路向北，渐渐离开湿润的河口平原。雨停了，云层裂开缝隙，光柱斜斜打在远处起伏的、颜色开始变得灰黄的山峦线上。那就是长歌区域东缘的高原台地。
路上走了四天。大部分时间在沉默中度过，只有驼兽的喘息、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和呼啸而过的、越来越干燥的风。偶尔停车休息，车夫和熟客们聚在一起啃干粮、喝烈酒，用粗嘎的方言聊天。末澪独自坐在稍远的地方，啃着老板娘给的咸鱼干。鱼干硬得像木头，咸得发苦，但慢慢地嚼，竟真的生出一丝奇异的回甘，对抗着喉咙的干渴。
第四天傍晚，车队翻过最后一道山梁。
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无比宽阔、向两侧延伸至天际线的谷地躺在脚下，被夕阳染成一片温暖的金棕色。谷地并非平坦，而是如巨大的阶梯般层层下降，每一层都是相对平坦的台地，被蜿蜒的河流切割。那河流在极远处泛着银光，像一条被随意丢在谷底的亮绸带。
“那就是长歌河。”羊头人老板不知何时走到她旁边，用烟斗指了指，“从南边更高的山里流出来，一路向北，最后钻进地中海。咱们现在在它东岸的高台上，明天往下走，到‘渡槽镇’过河。”
“长歌……是因为水声？”末澪问。
“算是吧。不过等你靠近了听，那声音……”羊头人吐出一口烟，摇摇头，“不像歌，倒像叹气。老的、长的叹气。”
当晚在路边野店投宿。店里挤满了南来北往的旅人，空气混浊。末澪吃了碗热汤面，正准备回房，角落里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
三个穿着褪色制服的年轻人类，两男一女，正围着一张摊开的地图低声激烈争论，面前摆着简陋的测量仪器和啃了一半的黑面包。
“这里，等高线绝对有问题！如果按这个坡度，河水不可能形成那种侧蚀地貌……”
“但实地勘测数据……”
“仪器在台地边缘受磁场干扰了！我们得重测！”
他们看起来像某个学院的学生，衣衫单薄，眼睛里有种纯粹的、近乎固执的光。末澪看了一眼他们地图上的标记——是长歌河中游一段复杂河曲的地形测绘，标注得极其细致，但也充满了疑问和涂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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