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依旧没去挤。周氏这次说什么也要跟着，林牧拗不过，只得由她。张掌柜、陈大福、王大兄弟全都出动，一群人护着周氏，在稍远些的茶棚里坐下等候。
“牧儿，你……你不过去看看？”周氏坐立不安，眼睛死死盯着贡院方向。
“娘，不急。人太多，挤也无益。等报了喜的差役来，或是王大他们看了回来，便知道了。”林牧握着母亲冰凉的手，温言安抚。
话虽如此，他自己心跳也有些快。乡试中举，是科举路上最关键的一步。一旦中了举人，就有了做官的资格，社会地位天翻地覆。这是无数读书人梦寐以求的龙门。
辰时正（早上八点），贡院大门缓缓打开。几名吏员捧着巨大的黄榜出来，人群顿时爆发出巨大的声浪，如潮水般向前涌去。
王大、王二早就挤在最前面，踮着脚，伸着脖子，眼睛死死盯着榜文。张掌柜也挤在人群中，紧张地张望。陈大福拄着拐杖，守在茶棚边，警惕地看着四周。
黄榜从右向左张贴。先贴的是副榜（备取），人群中响起零星的欢呼和更多的叹息。接着，正榜开始张贴。吏员高声唱名，从最后一名开始：
“第一百二十名，金华府陈大有！”
“第一百一十九名，衢州府刘文德！”
……
每念一个名字，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欢呼或骚动。中者狂喜大叫，落者面如死灰，更有甚者当场晕厥。
林牧静静听着。周氏的手越攥越紧，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
名字一个个报出。八十名、六十名、四十名……始终没有“林牧”。
周氏的脸色越来越白，呼吸急促起来。林牧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娘，还早，还早。”
他面上镇定，心中却也渐渐沉了下去。莫非……真的落榜了？他的策论是否太过激进，引起了考官的反感？
“第二十名，杭州府沈括！”——是那位岳麓书院的世家子。
“第十九名，徽州府陆九龄！”——那位素衣寒士竟然高中！
“第十八名，南昌府韩承嗣！”
林牧精神一振！韩承嗣中了！他真心为这位性情耿直的朋友高兴。
名次继续向前。
第十名、第九名……依然没有他。
周氏已经闭上了眼睛，嘴唇颤抖着念着佛号。
“第五名，苏州府柳文清！”——那位白鹿书院的柳公子，果然高中，却并非解元。
唱名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前四名，尤其是解元，将决定本届乡试的最终荣耀。
吏员清了清嗓子，提高声调：
“第四名，福州府李慕白！”
“第三名，江宁府周子瑜！”
“第二名，庐州府赵安世！”
人群屏息。只剩解元了！
吏员展开最后一张榜单，朗声念道：
“江州乡试第一名解元——”
全场死寂。
“——汴京府，林牧！”
“轰！”
人群炸开了锅！惊呼声、议论声、喝彩声震耳欲聋。“林牧！”“双案首林牧！”“又是他！”“寒门解元！了不得！”
茶棚里，周氏猛地睁开眼，似乎没听清，茫然地看着儿子。林牧也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王大、王二像疯了一样冲回茶棚，王大满脸通红，语无伦次：“中了！中了！解元！头名解元！林相公是解元！”王二更是直接跪下了，咚咚磕头：“贺喜老夫人！贺喜林解元！”
周氏“哇”一声哭了出来，不是啜泣，是放声大哭，像是要把这数月、不，是把这半生的担忧、辛酸、期盼都哭出来。她紧紧抱住林牧，浑身颤抖。
林牧眼眶也湿了，拍着母亲的背，连声道：“娘，中了，中了，您别哭，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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