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审题良久，提笔写下标题：“《拒和议，修内政，固边防疏》”。
他开篇明义：“割地赔款，饮鸩止渴；整军雪耻，方为根本。”随即分三层论述：
一论“和议之害”：“赤狄以劫掠立国，其欲如壑，难填难满。今日割云内，明日索定襄；岁币翻倍，犹嫌不足。更恐此例一开，西南土司、东南海寇群起效仿，则大景四面受敌，国将不国。且割地辱国，民气沮丧；赔款耗财，国力日削。此乃自毁长城之下策。”
二论“雪耻之基”：“然言战易，备战难。当今之要，不在空喊雪耻，而在‘修内政、固边防’。内政不清，则财用不足、民力疲敝；边防不固，则将士无斗志、器械不堪用。故当此之际，宜外示缓和，内修实政。”
三论“实务之策”，他结合之前所思，提出具体建议：
1. 财政：严查贪墨，追缴赃款，充实国库；改革漕运盐税，开源节流。
2. 吏治：严惩边镇贪腐将吏，擢拔廉能干才；完善考课，重实务轻虚文。
3. 军备：此为重点，他大胆写道：“工部军械，积弊已久。当设‘军器改良司’，专责督造。其要有三：定标准，使材料、尺寸划一；明责任，每器刻工匠、监造之名，劣则追罚；严稽查，遣御史暗访作坊仓库，杜绝以次充好、虚报损耗。”
4. 边政：推广屯田，寓兵于农；修缮城墙堡寨，巩固防线；分化草原部落，以夷制夷。
最后总结：“故臣以为，当拒和议，外示以弱，内修其实。以三五年为期，澄清吏治，充实府库，精炼士卒，改良军械。待时机成熟，或可一战而定北疆。若仓促言战，或一味求和，皆非社稷之福。”
这篇文章，既有战略高度，又有具体措施，尤其“军器改良司”的提议，直接呼应了他之前所思所想，也暗合了七皇子可能感兴趣的军工改革方向。当然，他写得含蓄，只提框架，未涉细节，以免过于惊世骇俗。
写完最后一个字，林牧搁笔，长舒一口气。三场乡试，至此终结。能否中举，就看考官如何评判了。
交卷出场时，已是八月二十二日傍晚。夕阳西下，贡院外挤满了接考的家人，有人欢笑，有人哭泣，有人沉默。林牧在人群中找到张掌柜，两人默默往回走。
“林兄！”韩承嗣从后面追上来，满脸疲惫，眼中却有光，“考完了！不管中不中，总算对得起这数月苦读！走，去喝一杯？”
林牧摇头笑道：“家母还在等着，改日吧。”
韩承嗣也不勉强，拱手道：“那便改日！愿与林兄同榜题名！”
回到小筑，周氏果然守在门口，见他回来，忙迎上来，也不问考得如何，只连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灶上热着饭菜，快洗手吃饭。”
陈大福也拄着拐杖出来，咧嘴笑道：“看林相公气色，定是考得不错！”
林牧笑着应了，心里却清楚，乡试放榜要等一月之后。这一个月，才是真正难熬的等待。
夜里，他躺在床上，回想策论中关于“军器改良司”的段落。他知道，这个提议很大胆，甚至可能触怒工部某些人。但既然要发声，总要有人先说出来。若此文能引起考官注意，甚至上达天听，或许就是改变的契机。
即便不能，也算埋下一颗种子。
窗外，秋月皎洁。贡院的龙门已经关闭，锁住了数千学子的希望与忐忑。而朝堂上的风雨，市井间的暗流，却从未停歇。
林牧闭上眼。接下来，该是静候佳音，同时，警惕四方了。
（第二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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