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礼堂里摆了四十多张课桌，每张桌子间隔一米，桌上贴着考号。林春芽找到自己的位置——第七排第三个，坐下后环顾四周。
参加选拔的人年龄参差不齐，有像她这样的年轻人，也有三四十岁的老庄稼把式。大家都在低声交谈，空气里弥漫着紧张和期待。
礼堂前面，三个监考人员正在拆封试卷。林春芽认出中间那个是公社农技站的李技术员，五十多岁，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左边是王干事，右边是个她不认识的女同志。
王干事扫视全场，目光在林春芽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林春芽能感觉到那目光里的审视和冷淡，但她挺直腰背，回以平静的注视。
八点整，李技术员站起来：“同志们，安静。现在开始技术员选拔笔试。考试时间两小时，满分一百分。考题包括选择题、判断题、简答题和计算题。请大家遵守考场纪律，不要交头接耳，不要左顾右盼。”
试卷发下来，林春芽快速浏览了一遍。
选择题二十道，涉及土壤、肥料、病虫害、作物栽培等基础知识。判断题十五道，主要考一些常见的农业误区。简答题五道，需要简述科学种田的方法。计算题两道，一道是施肥量计算，一道是密植株数计算。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陆知行送的那支钢笔，开始答题。
选择题大部分都在她复习范围内。“小麦锈病的防治方法”——选“喷洒石硫合剂”。“玉米大斑病的症状”——选“叶片出现椭圆形褐色病斑”。她一道道认真作答，遇到不确定的，先标记出来。
判断题要小心陷阱。“有机肥越多越好”——错，要适量。“密植一定能增产”——错，要看品种和地力。这些老陈头都跟她强调过。
简答题她答得很仔细。有一道题是“简述小麦冬前管理要点”，她结合老陈头的经验和书上的知识，写了五点：适时冬灌、镇压保墒、追施腊肥、防治病虫害、注意冻害预防。
计算题有点难度。第一道是给出一块地的面积和土壤肥力情况，计算需要施多少氮肥、磷肥、钾肥。她在草稿纸上认真计算，反复验算，确认无误才抄到试卷上。
第二道更复杂：一块玉米地，长100米，宽50米，计划行距60厘米，株距30厘米，问最多能种多少株？她先算出行数：100米÷0.6米≈166行。再算每行株数：50米÷0.3米≈166株。最后总数：166×166≈27556株。
答完题，她又检查了一遍。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她重新思考那些标记的不确定的题，最后改了两道选择题的答案。
“时间到，交卷！”
林春芽放下笔，看着写满答案的试卷，心里踏实了些。她尽力了，剩下的就看天意。
交卷后，大家涌出礼堂。外面阳光明媚，不少人聚在一起对答案。
“那道密植题，你算的多少株？”
“两万八左右吧。”
“我算的两万七。”
王志刚走过来：“林春芽同志，你算的多少？”
“两万七千五百五十六。”
“跟我差不多。”王志刚松了口气，“看来这题咱们都对了。”
林卫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阴阳怪气地说：“算得准有什么用？种地是算出来的吗？纸上谈兵！”
“卫东说得对。”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接话，“我种了二十年地，从不算这些。地里该种多少，眼睛一看就知道。”
林春芽没说话。她知道跟这些人争辩没意义。科学种田的理念，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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