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还真的夹了几页习题，都是手写的，题目出得很巧妙，由浅入深。
林春芽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心里既温暖又酸涩。陆知行在北京那么忙，还惦记着给她出习题。
她把习题小心收好，开始写信回他。告诉他账本整理得差不多了，张科长夸她认真；告诉他刘会计人很好，偷偷教她很多东西；告诉他她每天学习到很晚，进步很大……
写着写着，她忽然想起什么，在信的末尾加了一句：“昨日整理文件，见公社有订阅《人民日报》，每日放在阅览室。我可否借阅学习？”
这是她想了很久的事。招待所没有报纸，她想知道外面的消息，只能去阅览室。但阅览室一般不对临时人员开放。
三天后，陆知行回信了。信很简短，但附了一张字条，是周明写的：“已与阅览室管理员打过招呼，你可凭此条借阅报纸书籍。”
林春芽拿着字条去了阅览室。管理员是个慈祥的老大爷，看了看字条，又看了看她：“你就是林春芽？”
“是。”
“周明那小子打过招呼了。”老大爷摆摆手，“以后想看报纸，随时来。不过小心点，别弄坏了。”
“谢谢大爷。”
阅览室不大，只有两排书架和几张桌子。报纸夹在木架子上，最新的放在最上面。林春芽拿起一份《人民日报》，日期是三月十五日。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认真看起来。
头版还是那些政治内容，但仔细看，能发现一些微妙的变化。比如开始强调“抓革命、促生产”，开始报道一些科技成果，开始讨论教育问题……
翻到第四版，她看到一篇关于高校招生的文章。文章很短，只是说“要改革招生制度，选拔又红又专的人才”，但标题很醒目：《为四个现代化培养合格人才》。
林春芽的心跳加速了。
虽然文章没有明确说要恢复高考，但这是一个信号。一个重要的信号。
她把报纸小心放回去，走出阅览室时，脚步都有些飘。
春天真的来了。
三月底，公社组织春耕生产动员大会。
各生产队的队长和干部都来了，打谷场上黑压压一片。林春芽作为财务科的工作人员，被安排做会议记录。
她坐在主席台侧面，面前摆着笔记本和钢笔。钢笔是陆知行父亲留下的那支，她一直舍不得用，今天特意带来——她觉得，用这支笔记录这个可能改变很多人命运的时刻，很有意义。
王干事在台上讲话，讲春耕生产的重要性，讲要“农业学大寨”，讲要“为革命种田”。老生常谈，下面的人听得昏昏欲睡。
但讲到一半时，王干事话锋一转：“……为了适应新形势的需要，公社决定，从今年起，要选拔一批有文化、有能力的年轻人，充实到各生产队担任技术员，指导科学种田。”
下面有了点骚动。
“具体选拔办法，过几天会下发文件。”王干事说，“但我可以提前透露，选拔条件是：年龄二十岁以下，初中以上文化，政治过硬，有实践经验。”
条件几乎和推荐上大学一样。
林春芽心里一动。这会不会是另一个机会？
散会后，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张科长叫住她：“小林，等一下。”
“张科长，有什么事？”
张科长看看四周，压低声音：“刚才王干事说的选拔技术员的事，你怎么看？”
林春芽谨慎地说：“这是好事，能提高生产效率。”
“是好事。”张科长点头，“不过小林，我听说……你在村里时，就爱学习，还跟那个陆知青学了不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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