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村里传开了一个消息：公社要成立工农兵大学推荐小组，每个生产队有一个推荐名额。
消息是队长从公社开会带回来的。他站在打谷场的石碾上宣布时，下面黑压压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推荐上大学？真的假的？”
“什么时候的事？”
“推荐条件是什么？”
队长摆摆手让大家安静：“具体文件还没下来，但公社王干事说了，最迟正月十五前，各队要把候选人报上去。条件是：政治过硬，有实践能力，年龄二十岁以下，初中以上文化。”
人群又议论起来。符合条件的年轻人不多，全村二十岁以下、初中以上文化的，两只手数得过来。林卫东算一个，知青点的陈卫国、赵晓梅也算，还有几个高中毕业回乡的青年。
当然，还有林春芽。
她站在人群外围，心跳得厉害。工农兵大学推荐，这是1976年春天最大的机会。虽然她知道，再过几个月，高考就要恢复了，但如果有机会被推荐上大学，就能更早离开这里。
可是，这个名额能落到她头上吗？
几乎不可能。
队长继续宣布：“咱们队初步讨论，候选人定三个：林卫东、陈卫国、林春芽。这几天大家想想，看看谁最合适。正月十二开社员大会投票。”
林春芽愣住了。
她居然在候选人名单里？
散会后，她去找队长：“队长，我怎么……”
“春芽，这是队委会讨论决定的。”队长说，“你是记分员，工作认真，有文化，年龄也符合。虽然你是女同志，但妇女能顶半边天嘛。”
话虽这么说，但林春芽知道，这只是表面文章。真正的决定权，不在队委会，不在社员大会，而在……她看向正和几个人说笑的林卫东。
林卫东也看过来，眼神里满是得意和挑衅。
果然，下午林春芽就明白了。
她正在队部整理账目，林建党推门进来。
“大伯。”林春芽站起身。
林建党摆摆手让她坐下，自己也在对面坐下，点了根烟：“春芽，推荐上大学的事，你听说了吧？”
“嗯。”
“你有什么想法？”
林春芽谨慎地说：“我听队里安排。”
“队里安排……”林建党吐出一口烟，“春芽，大伯跟你说实话。这个名额，卫东想要。王干事也答应帮忙了。”
果然如此。
林春芽心里冷笑，面上却平静：“那恭喜卫东了。”
“但是，”林建党话锋一转，“卫东去了公社当通讯员，这个大学名额……也不一定非要他。”
林春芽抬起头，看着大伯。
“春芽，只要你答应王干事侄子那门亲事，这个名额，大伯帮你争取。”林建党压低声音，“王干事说了，只要你成了他侄媳妇，他一定把这个名额给你。”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用大学名额，换她嫁人。
林春芽沉默了一会儿，问：“大伯，如果我不答应呢？”
林建党脸色一沉：“那这个名额肯定是卫东的。而且……春芽，你可想清楚了。得罪了王干事，你在队里的工作，还能不能保住？”
这是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林春芽看着大伯，这个前世间接害死她的人，这一世依然在算计她。
“大伯，我想想。”她说。
“好好想想。”林建党站起身，“春芽，你是聪明人，知道怎么选对自己最有利。”
他走了，留下满屋烟味。
林春芽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的残雪。
阳光很好，雪在融化，屋檐滴滴答答落着水珠。
春天要来了。
可她的春天，却被人用一纸婚约和一个名额，明码标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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