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再问。
李蛆在风中辨认方向。
废土的地标很少——一座倒塌的信号塔、一片金属残骸堆成的小山、一条早已干涸的河床。
“今天的雨水会倒流吗？”
“只有褪色者的眼泪才会向上坠落。”
那不是暗号，不是诗。
是坐标。
雨水…眼泪…向上坠落。
在废土，只有一处地方，重力是反的。
——旧时代的“重力异常研究站”，现在被称为“倒悬谷”。
李蛆调整方向，朝东南方奔跑。
脚踩在龟裂的土地上，发出干枯的碎裂声。
远处传来低吼——是变异体，还是游荡的鬼神？他不确定，但不能停。
肋骨处的疼痛越来越尖锐。
李蛆咬紧牙关，银白色纹路在皮肤下挣扎着延伸，像被困住的蛇。
而在这时，记忆却突然开始闪回。
阳光很好。
是真正的阳光，暖黄色的，洒在庭院里的银杏树上。
树叶是金色的，风吹过时哗啦作响。
李憬安坐在廊下，手里拿着一卷书，旁边的小几上摆着茶，热气袅袅升起。
一个穿着浅蓝色裙子的女孩跑过来，手里拿着一片银杏叶，“看！像不像蝴蝶？”
他笑了，“像。”
女孩在他身边坐下，头靠在他肩上。
风里有桂花香。
那是安宁乡最初的模样——他亲手设计的“完美社会”模型。
没有痛苦，没有饥饿，没有死亡。
他甚至有爱人。
闪回结束。
现实的风像刀片刮过脸颊。
李蛆咳嗽了一声，嘴里有血腥味。
“哥哥你流血了。”小雨说，抬起小手想擦他的嘴角。
李蛆偏头躲开，“没事。”
不能在她面前显弱。
她已经在净化站见过太多死亡——林薇的调查日记里写，小雨六岁时就目睹过“褪色处理”现场。
系统让幼童观看存在抹除的过程，作为“社会化训练”的一部分。
李蛆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天黑下来时，终于找到了倒悬谷的入口——一个向下的斜坡，两侧是裸露的岩石。
走到一定深度后，感到脚步变轻了，再往下，踩起的小石子开始向上飘。
重力反转区。
李蛆抱着小雨继续深入。
谷底很暗，只有岩壁上一些发光的苔藓提供微弱的光源。
他看到漂浮在空中的水珠——是地下渗出的水，在反重力作用下悬浮着，像眼泪，缓慢向上移动。
倒流的雨水。
“就是这里。”声音在空旷的谷底回荡。
李蛆放下小雨，环顾四周。
岩壁上有刻痕——不是自然形成的。
走近，用手触摸那些刻痕。
是字。
“陈守义到此一游——如果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褪色者最后的集会地。若你看到这些字，代表‘遗民’计划尚未完全失败。往深处走，左侧第三条裂缝，敲击岩壁三长两短。”
李蛆深吸一口气，肋骨处的疼痛让你动作僵硬。
“跟我来。”
小雨抓住他的衣角。
两人往深处走，数到第三条裂缝。岩壁看起来很普通，但当李蛆按照指示敲击——三长，两短——岩壁发出空洞的回响。
然后，一块岩石向内滑开。
门后是黑暗，但有人的呼吸声。
瞬间进入战斗状态，银白色触手从背后探出，在黑暗中发出微光。
小雨躲到身后。
“谁在那里。”李蛆的声音冷硬。
黑暗中传来咳嗽声。
然后是火柴划亮的声音——真正的火柴，不是电子打火，一朵小小的火焰亮起，照亮一张苍老的脸。
是个老妇人，满脸皱纹，眼睛深陷，她举着蜡烛，烛光摇晃。
“你来了。”她说，声音沙哑，“陈守义说，总有一天会有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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