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导师。”林迹没有异议。他早已没有选择。
他行礼，转身，准备离开。
“另外，”李斯特的声音在身后淡淡响起，“学院交流实践日，明晚闭幕宴会。按照惯例，在中央大礼堂举行。各国使节、学院高层、部分表现优异的学员代表会出席。场面盛大，守卫级别高，但……人员混杂，信息流动密集。是个观察‘生态’的好窗口，也是容易被‘焦点’捕捉的舞台。去与不去，自行权衡。若去，”他停顿了一下，镜片反射着冷光，“确保‘静谧灰烬’处于激活状态。伊瑟·观测者 VII 必定在场。埃尔文·逐星者，及其叔父，枢机主教阿纳托尔，大概率也会出席。还有各国、各组织的‘眼睛’与‘耳朵’。那里灯光最亮，但灯光下的影子，也最黑。”
说完，他不再言语，重新将注意力投向那套蒸馏装置，仿佛林迹已经离开。
林迹默默退出实验室，轻轻带上门。厚重的橡木门隔绝了内外的光线与气息，也暂时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领域。
走廊昏暗，荧光石投下惨白的光。胸前的“静谧灰烬”散发着持续的、微弱的凉意，仿佛一层冰壳，将他与外界隔开，也让灵魂的隐痛与纷乱的思绪变得模糊、迟缓。疲惫如潮水般从灵魂深处涌上，不仅仅是身体的，更是精神与意志被反复挤压、拉伸后的虚脱。
他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李斯特的话语，伊瑟冰冷的注视，埃尔文怨毒的眼神，“影爪”淬毒的吹箭，幽蓝火焰诡异的邀约……还有“灰烬石板”那令人心悸的“空无”，“喑哑之石”的低语，父母吊坠冰凉的触感……无数的碎片在“凝神镇魄合剂”造成的迟钝思维中缓慢翻滚、碰撞，试图拼凑，却始终模糊。
三条路，李斯特给出了三条应对策略，但每一条都布满荆棘，每一条都指向更深的迷雾与危险。他选择了最险的一条，在夹缝中求存，在监视下成长，在污染中寻找答案。
闭幕宴会……
灯光璀璨，阴影深重。那是舞台，也是猎场。是观察“生态”的窗口，也是暴露自身的险地。伊瑟的“观测”，埃尔文的敌意，未知的“捕猎者”，还有那发出幽蓝火焰邀约的神秘存在……
去，还是不去？
“凝神镇魄合剂”让他的情绪波澜不惊，但理智在冰冷地权衡。风险极高。但不去，就意味着放弃一个可能获取关键信息、窥探各方动向、甚至……接触那幽蓝火焰背后之人的机会。那火焰提及的“抹除”与“回响”，直指他目前最大的困惑与危机来源。
必须去。
不是为了荣耀，不是为了社交，甚至不是为了李斯特所说的“观察生态”。是为了在风暴眼中，看清风暴的脉络；是为了在猎场之上，辨认猎手的轮廓；是为了在那诡异的邀约中，寻找一线或许存在的、关乎自身存亡的线索。
休息了片刻，他挣扎着起身，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朝着灰塔宿舍的方向，缓慢挪去。脚步虚浮，但方向明确。每一步，都踏在现实的冰冷石板上，也踏在未知的、黑暗的波涛之上。
胸前的“静谧灰烬”冰凉，“凝神镇魄合剂”让世界隔着一层毛玻璃。但在这双重隔离之下，某种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东西，正在缓慢凝聚。
长夜未尽，黎明尚远。而深渊的涟漪，已悄然漫至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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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灰塔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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