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梭在各组临时设立的工作点之间（虫叟他们在隔壁厢房鼓捣矿石炉火，百草先生在特意辟出的净室进行毒理实验，太医们在沧浪阁严密监护，沈牧和周延则在调阅卷宗审讯可能的相关人员），记录数据，传达信息，偶尔凭借她那跳脱的思维提出一些连专家们都未必想到的交叉验证建议（比如：“虫叟前辈，您炼出的矿物烟气和殿下伤口的焦糊味像吗？”“百草先生，分离出的A成分单独给小鼠注射的症状，和A+B混合注射一样吗？”）。
她的角色，不知不觉从一个“提出猜想的旁观者”，变成了连接各个专业领域的“枢纽”和“催化剂”。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正在用一套超越时代的、系统化的项目管理与协同研究的方法，整合着这个时代最顶尖却分散的智力资源。
时间在极度紧张的氛围中一点点流逝。夜幕降临，又迎来黎明。程如意几乎没合眼，眼里布满血丝，炭笔用秃了好几根，纸上密密麻麻全是图表和数据。
第一个两时辰汇总时，各组进展寥寥，更多的是困惑和挫败。
第二个两时辰，虫叟那边初步判定矿石含有赤铁矿、硫磺、少量寒水石（石膏）及一种疑似硝石的成分，混合方式奇特，似经反复煅烧淬炼。百草先生成功从血液中分离出两种不同的毒性反应物质，一种导致血液粘稠暗沉，一种引发肌肉轻微震颤（对应麻痹）。体征监测组发现，萧景珩指甲下的青纹在子夜时分蔓延速度有短暂加快，随后又减缓，似有规律。
第三个两时辰，线索组传来消息，刺客身上羊皮符号与之前“子夜墟”案件中某个落网者纹身部分吻合，疑似同源。而虫叟根据矿物成分和炼制手法，想起多年前曾在西北边境听说过一个隐秘教派“地火宗”，擅用矿物炼制各种奇毒诡器，其标志正是一座喷发的火山。
信息开始像拼图一样，一块块聚合。
程如意将所有这些信息不断整合到她的总图上，用不同颜色的线条标注关联。她发现，毒性似乎真的存在某种“此消彼长”的微妙平衡，当血液毒性指标稍降时，神经麻痹症状会略有加重，反之亦然。而子夜时分青纹加速，可能与人体气血运行或外界阴气最盛有关？
一个更大胆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型：这种混合毒，是否利用了人体自身的阴阳气血循环，或者外界昼夜时辰变化，来调控不同毒性的发作强度和次序，从而达到最持久的折磨和最困难的解救？
她将这一猜想连同最新的数据关联图，在第四次汇总时提了出来。
这一次，无人再觉得她荒诞。虫叟盯着那张复杂的关联图，喃喃道：“地火宗……确有记载，其教义崇尚‘地火熔炼，阴阳嬗变’……若以此理制毒……”
百草先生猛地一拍大腿：“是了！难怪分离出的两种毒性物质性质相悖，一热一寒，一燥一凝！它们并非简单混合，而是在人体内形成了一个微型的、动态的‘毒力循环’！若要解毒，或许真需设法打破这个循环，或引导其向无害方向转化，而非一味镇压清除！”
孙院判也捋须沉吟：“若结合时辰气血论，子夜阴盛，寒凝之毒发力，故青纹加速；日出阳生，燥热之毒或许活跃……需严密监测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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