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颤抖着手，一页一页地往下翻。
病历、检查报告、手术记录……
日期，是八年前。
就在我们大学毕业典礼的前几天。
原来，他不是不告而别。
他是生了重病，脑子里长了肿瘤。
而且，是恶性程度最高的那种。
医生说，手术的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三十。就算手术成功，术后复发的可能性也极高，存活期可能只有几年。
所以，他选择了最残忍，也是他认为对我最好的方式。
他切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联系，独自一人，去面对那场九死一生的手术。
那封信，那张银行卡……
都是他为了让我死心，故意安排的。
他不想拖累我。
他想让我忘了他，开始新的生活。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往下掉，砸在那些冰冷的纸张上，晕开了一片片水渍。
我终于明白了一切。
明白了他当年的不辞而别，明白了他眼底深藏的痛楚，也明白了他今天为什么会说出那么绝情的话。
他不是不爱我。
他是太爱我了。
“他那次手术，很成功。但是医生说，这种病，随时都有可能复发。”周董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强势和冷漠，多了一丝作为母亲的疲惫和脆弱。
“这八年，他一直在国外接受治疗和康复训练。他每天都要吃大把的药，定期做检查。他活得很辛苦，很累。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他三年前回国，进入了风华集团。他拼了命地工作，只用了三年时间，就坐上了副总裁的位置。他想证明自己，想做出一番事业。”
“他一直都在关注你。你创业的艰辛，你取得的成就，他都知道。他为你感到骄傲。”
“这次周晴的事情，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怕你应付不来，所以才动用了集团的力量，想要收购你的公司，把你护在他的羽翼之下。倩影基金，只是他找的一个借口。”
“但是，他不敢跟你相认。他怕……他怕自己随时会复发，会再次离开你。他不想让你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
“所以，他只能用那种冷酷的方式，把你推开。”
我捂着嘴，泣不成声。
原来，我所以为的羞辱和报复，竟然是他笨拙而深沉的守护。
而我，却误会了他，伤害了他。
“我今天找你，不是想求你原谅他，也不是想让你回到他身边。”周董看着我，眼神复杂，“我只是想告诉你真相。因为，我看得出来，你们都还爱着对方。”
“但是，林溪，我必须提醒你。顾淮的身体，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跟他在一起，你将要面对的，可能是比八年前更沉重的打击。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吗？
我不知道。
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离开了咖啡店，像个游魂一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的心里，充满了震惊，心痛，愧疚，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喜悦。
他还爱着我。
这个认知，像一道温暖的光，照进了我冰封了八年的心。
可是，一想到他那颗定时炸弹般的脑袋，我的心就揪成了一团。
我该怎么办？
我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一整夜。
我想起了我们大学时的点点滴滴。
想起他在图书馆里，手把手教我画图的样子。
想起他在运动会上，冲过终点线后，第一个拥抱我的样子。
想起他在星空下，对我说“林溪，以后我来保护你”的样子。
那些甜蜜的，美好的回忆，像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里一幕幕闪过。
天亮的时候，我做出了决定。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顾淮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宿醉后的沙哑。
“顾淮，我在你家楼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
几分钟后，单元门的门禁开了。
我走进电梯，按下了顶层的按钮。
电梯门打开，他正站在门口等我。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看起来很憔E翠。
他看到我，眼神闪躲，似乎想关上门。
我抢先一步，挤了进去。
“你来干什么？”他别过脸，不看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
“林溪，你……”
“顾淮，我都知道了。”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是谁告诉我的。”我抬起头，看着他通红的眼睛，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唇，很凉，带着一丝酒气。
他先是愣住了，随即，像是压抑了八年的火山，瞬间爆发。
他反客为主，用力地回吻我，狂热而深情，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吞噬掉。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我们都快要窒息，他才放开我，额头抵着我的额头，粗重地喘息着。
“林溪，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知道。”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顾淮，我爱你。以前是，现在也是。”
“可是我……”
“嘘。”我用手指堵住他的嘴，“我什么都知道。你的病，你的恐惧，你的担忧，我都知道。”
“顾淮，八年前，你选择一个人承担所有痛苦，把我推开。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现在，我不想再被你推开了。”
“未来的路，不管有多艰难，不管还剩下多少时间，我都想陪你一起走下去。”
“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的话音刚落，他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个在我面前，一直表现得坚强，冷酷，甚至有些残忍的男人，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我抱着他，感受着他颤抖的身体，和滚烫的泪水，我的心，又酸又软。
顾淮，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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