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玥握着缰绳的手猛地收紧，指节瞬间泛白。
她迅速移开目光，看向前方空旷的官道，没有立刻回应。
陆莘悦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我们……以前是不是很熟识？”
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只有马蹄声和车轮声规律地响着。
王熙玥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熟识？何止是熟识。
那些一起疯闹、一起分享秘密、互相维护的岁月，那些她以为会持续一辈子的情谊，此刻在喉间翻滚，却沉重得让她无法轻易说出口。
告诉她吗？
告诉她她们曾是彼此最亲密的手帕交？
告诉她她们曾约定要一辈子在一起，尊重彼此，无论富贵贫贱，无论健康疾病，无论成功与失败，都会不离不弃？
告诉她这三年来自己是如何在怨怼与担忧中煎熬？
可说了又如何？
对于一個失去所有记忆的人而言，那些浓烈的情感，那些沉重的过往，或许……只是一种负担。
她不想用过去的情谊来绑架此刻这个看似脆弱又陌生的陆莘悦。
良久，王熙玥才重新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干涩，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平静：
“殿下于末将，有恩。”
陆莘悦微微一愣：“恩？”
王熙玥的目光依旧直视前方，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唯有那过于挺直的背脊泄露了她的不平静：“是。多年前，末将遭人构陷，是殿下不顾自身安危，在先帝面前力证末将清白，救了末将，也救了王家。”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侧过头，目光沉静地看向陆莘悦，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激动与伤痛，只剩下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自那时起，末将便立下誓言。此生，无论如何，定护殿下周全。”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砸在尘土里，也砸在陆莘悦的心上。
“末将效忠临国，”她一字一顿，如同宣誓，“也效忠您。”
没有提及过往的情谊，没有诉说三年的思念与怨怼，只将一切归结于“恩情”与“誓言”。
这是她能为此刻的陆莘悦，也是为过去的自己，找到的最稳妥、最不至于造成困扰的定位。
陆莘悦看着她眼中那片沉静的、却仿佛蕴含着惊涛骇浪的坚定。
心口那股酸涩的感觉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郁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最终，她只是轻轻放下了车帘，隔绝了那道沉甸甸的视线。
车外，王熙玥听着车帘落下的细微声响，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瞬，随即又更加用力地挺直。
她目视前方，任由风拂过脸颊，吹散眼底那一丝险些泄露的湿意。
这样，就好。
陆莘悦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与其他心思难测之人相比，王熙玥在她心中的可信度，莫名地要高上几分。
无论如何，她给人的感觉，总归是更稳妥、更令人安心一些。
夜色渐深，临时营地中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巡逻兵士来回走动的身影。
主帐内，烛火摇曳，陆莘悦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却了无睡意。
并非因为环境陌生，而是床边那道静坐如松的红色身影，存在感实在太强。
王熙玥按剑而坐，背脊挺得笔直，目光低垂，落在帐帘的阴影处，仿佛一尊守护神像，沉默而坚定。
呼吸声几乎与夜风融为一体，但陆莘悦就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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