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霆深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这女人，刚才在林家那股子要把天捅个窟窿的气势哪去了？现在看着，倒像只刚打完架、等着投喂的大胖橘猫。
还没走到家门口，远远就看见王秀英站在院门外的大柳树下，伸长了脖子往这边张望。老太太手里还攥着那个平时舍不得用的搪瓷缸子，里面估计是晾好的凉白开。
一见两人身影，王秀英那张满是褶子的脸瞬间舒展开，小跑着迎了上来。
“咋样了？啊？”王秀英一把抓住林清月的手，上下打量，生怕她少了一块肉，“那个黑心肝的张彩霞没把你咋样吧？哎哟，这手咋这么红？是不是打架伤着了？”
林清月看着婆婆那双焦急浑浊的眼睛，心里那块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撞了一下。
前世她在急诊科拼死拼活，哪怕救了再多人，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公寓，也没人问她一句累不累。原主更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苦命鬼。
没想到，这辈子的温暖，竟然是在婆家找到的。
“娘，我没事。”林清月反握住老太太粗糙的手，笑得眉眼弯弯，“手红那是打人打的，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嘛。”
“啊？”王秀英愣了一下，没听懂啥叫力气相互，但听懂了前半句，“打人了？打赢没？”
顾霆深在旁边插了一句：“赢了。张彩霞和林强都被警察带走了，估计得判几年。”
“啥？！”
王秀英惊得手里的搪瓷缸子差点掉了。
虽然她恨林家那帮人，但真听说亲家母被抓进局子，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林清月扶着老太太往院里走，一边走一边把林家发生的事儿，掐头去尾，挑重点说了。
听到张彩霞要把林清月卖给屠夫换彩礼，还要毁她名声的时候，王秀英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畜生啊！这简直就是畜生！”
王秀英抹着眼泪，心疼地看着林清月：“清月啊，娘知道你命苦。以前娘也没本事，护不住你。你那亲娘走得早，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日子是咋熬过来的啊……”
老太太说着，转身跑进屋，没一会儿，手里捧着一双崭新的千层底棉拖鞋出来了。
鞋面是用深蓝色的灯芯绒做的，鞋底纳得密密麻麻，一看就厚实。最关键的是，鞋帮子做得特别高，里面还絮了厚厚一层新棉花，摸上去软乎乎的。
“本来想等你生了再给你的。”王秀英把鞋往林清月怀里一塞，有些局促地搓着手，“娘手艺笨，做的不好看。但这鞋帮子高，以后你坐月子的时候穿，能护住脚踝，不进风，免得以后落下病根。”
林清月抱着那双鞋，手指陷进柔软的棉花里。
这年头，棉花是紧俏货，布票更是难得。这一双鞋，估计是老太太攒了好久的家底。
“娘……”林清月嗓子有点哑，“这鞋真好看，比供销社卖的都强。”
“喜欢就行，喜欢就行。”王秀英破涕为笑，像个得了糖的小孩，“以后这就是你家，娘虽然没大本事，但只要娘有一口吃的，就绝不让你饿着。那林家不要你，咱们顾家要！”
顾霆深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神柔和得不像话。
他把手里的两只野兔往地上一扔，“行了，别煽情了。做饭。”
林清月噗嗤一声笑了。
“好嘞！今儿个咱们吃顿好的，庆祝我也成了‘孤儿’，以后就赖在顾家不走了！”
这话说得豁达，却也透着股斩断过去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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