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是凌驾于规则之上的人。
那股支撑着他的愤怒，瞬间被抽空了。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冰冷和无力。
他缓缓地躺了回去，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是啊。
玩不过。
他拿什么去玩。
拿他引以为傲的法律条文吗。
还是拿他那个听上去很唬人，实际上在人家眼里屁都不是的处长头衔。
可笑。
真的太可笑了。
病房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过了很久，很久。
侯亮平突然翻身，一把抓住了钟小艾的手。
他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发抖。
钟小艾被他吓了一跳，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死死攥住。
“小艾。”
侯亮平的声音，不再是咆哮，也不是沙哑，而是一种近乎哀求的，破碎的低语。
“你帮帮我。”
钟小艾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
那个永远骄傲，永远自信，永远觉得天底下没有他办不成的事的侯亮平。
此刻，正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卑微的眼神看着她。
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侯亮平的眼眶红了，里面布满了血丝。
“这不是为了我自己的面子，也不是为了报复。”
“是为了一口气。”
“为法律，争一口气。”
“祁同伟背后的人，能掀棋盘，对不对。”
“那我们，就找一个能把棋盘摆回去的人。”
“不，我们要找一个，能帮我们掀他桌子的人。”
钟小艾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小艾，你再给你爸打个电话。”
侯亮平攥着她的手，力气大得让她生疼。
“不，别打电话。”
“你回京城一趟，你亲自去求他。”
“我知道，你爸肯定知道些什么，他一定有办法的。”
“他不是说，有些人不能碰吗。”
“那就说明，有些人，是可以碰的。”
“你告诉他，我侯亮平，这次认栽了。”
“我不用我那套规矩了。”
“我要用他们的规矩，跟他们玩。”
“求你了，小艾。”
“就这一次。”
“帮我这一次。”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在哭。
一个男人的骄傲，在这一刻，被他亲手踩在了脚下，碾得粉碎。
钟小艾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心里，像是有两只手在疯狂地撕扯。
一边，是丈夫的哀求和那份她曾经无比崇拜的理想。
另一边，是父亲严厉的警告和那片深不见底，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她该怎么选。
钟小艾的手被攥得生疼。
疼。
但心更疼。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自己的丈夫, 侯亮平。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 觉得法律就是天, 规则就是一切的男人。
那个骄傲得像一只开屏孔雀, 不, 像一只无法无天的猴子的男人。
现在, 碎了。
被人一巴掌, 抽得稀碎。
连带着他信奉了一辈子的东西, 一起碎了。
“求你了, 小艾。”
侯亮平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比直接哭出来还让人难受。
一个男人, 把自己的尊严和骄傲, 掏出来, 放在你面前, 让你踩。
这谁顶得住。
钟小艾想把手抽回来, 没抽动。
侯亮平攥得死死的, 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亮平。”
钟小艾终于开口了, 声音有点干。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侯亮平点头, 眼睛红得吓人,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你让我回京城求我爸。”
钟小艾一字一顿,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 承认你侯亮平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意味着, 你放弃了你最引以为傲的武器, 法律。
转而去求助你曾经最看不起的东西, 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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