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她才一下子坐回院子边的矮凳上，抬手胡乱擦眼泪：
“你们都信她就好，我不说了总行了吧？”
这句“我不说了”，已经是彻底软下来了。
陆母站在一边，看着儿子冷着脸，女儿红着眼，中间抱着一个哭得不知道该缩到哪儿去的小儿媳妇，心里又酸又堵。
她当然心疼女儿。
可刚才那两件事，她也不是没看在眼里。
——别的不说，灶房推人那一把，确实推得太重了。
要真烫到了人，后果谁担得起？
妇女主任之前那句“有些玩笑不能开”，也不是白说的。
“行了。”
她最终只叹了口气，闷声道，“今天就到这儿吧。”
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也给女儿留了一点脸。
院子里的气氛还是凝着。
沈梨埋在陆铎怀里，眼泪已经不知不觉停了，可心还在发慌。
她一来就把男人拖进了家里矛盾的漩涡里，这一点，让她有一点说不出的愧疚。
她忍不住轻轻拽了拽他衣角，小声道：
“别、别生气了……”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
这话还没说完，男人冷冷的声音就在她头顶上响起：
“闭嘴。”
他垂眼看她，眼神里那点怒意，这一刻却不是冲她来的：
“你再说一句‘都是我不好’试试？”
沈梨立刻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她有点慌，睫毛轻轻颤着，却还是忍不住解释：
“可是……他们都是你的亲人……”
“你也是。”
他淡淡打断她。
“嫁进来了，就是陆家人。”
“既然是陆家人，就不会是‘外人’。”
他停了一下，冷静地理出一条线：
“做得对的，我护。”
“做错的——谁都没用。”
“包括她们是亲戚。”
这几句话，重得像石头，从他的嘴里落出来，砸在每一个人心上。
大院里不少女人心里其实都清楚：以前的陆铎，哪怕性子再冷，对妹妹也是护着的。
今天这一回，是他第一次，明明看见妹妹红着眼，却没有顺着她的哭腔帮她说一句。
反而是抱着新娶进门的媳妇，先把她护在怀里，再冷冷地把话摊清楚。
“以后她的事，”
他抬眼，环视院子一圈，声音不高，却极清楚：
“谁想指点——先看自己干没干净。”
“谁敢欺负她，”他说到这里，又把沈梨往怀里带了带，“别怪我不客气。”
院子又是一阵死寂。
就连刚才在远处装作“路过”的几个男人，都下意识站直了脚。
妇女主任站在人群边缘，看着这一幕，微微眯了眯眼。
她当了半辈子妇女主任，什么样的家庭矛盾没见过？
有的男人一味护娘家，有的男人一味护婆家，有的干脆谁都不管，只要自己不被牵连。
像陆铎这么——
“亲生的都可以不护，媳妇只要没错就护到死角”的，还真不多见。
她忽然有点明白，沈梨这丫头，为什么会在一个月里，从“随时可能被赶回乡下”的边缘，慢慢站稳脚跟。
——有男人站在她这边。
不只是“回来时抱一抱、哄两句”的那种；而是敢当众说：“她没错，你们闭嘴”的那种。
这种站法，会得罪很多人。
但，也会让很多人——以后，再不敢随便欺负她。
夜色压得低，大院的灯炮亮得有些晃眼。
一整天的风沙让空气里带着干燥的冷意，像一只只细小的爪子刮在皮肤上。
沈梨觉得头有点沉。
昏昏的，脚下踩着砖地时，都觉得地面好像在轻轻晃。
她以为只是累了。
毕竟这几天，偷钱、灶房、批评会、院子风言风语……她像坐在滚烫的锅里，哪里都逃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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