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也怔住，看向身侧。
陆铎坐得笔直，军装领口扣得严严的，帽檐的阴影压着他眼底的寒意。他的目光慢慢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陆母身上：
“我没让她干。”
他的声音稳、沉、冷，却带着一种让人呼吸都紧的压迫。
“那谁让她干？”陆秀芳跳起来似的，“还能是谁？她自己要表现呗！”
“表现？”男人眸色一沉，“谁让她挑三缸水，洗十几件军衣的？”
一句话，拎着刀锋似的。
陆母心口一紧，脸色肉眼可见僵住——
她知道他在逼她说。
她当然不想承认，是她让的。
她好不容易找了个台阶，想让话题过去，不料老二明明知道关键点，却偏偏揪着不放。
陆母咬牙：“我就是随口说一句，让她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她自己挑过头了我管得着？”
明明就是命令，现在却硬生生往“随口一句”上扯。
可陆铎不是好糊弄的。
他盯着她，眼睛里没有任何退让：“妈，你在院子门口说的什么，会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陆母胸口堵得慌：“你还学会跟我对账了？”
“我是在问事，不是在对账。”
男人的声音更冷了。
“她身体不好，刚从乡下回来。你让她挑那么多水，是觉得她不够瘦，还是非要再把她手磨破才满意？”
堂屋里“嗡”地一下。
陆母脸一下涨红：“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什么时候让她把手磨破？我让她挑两桶水，难道我让她挑三缸？那是她自己不会掌握分寸！”
沈梨心里一颤，几乎是本能抬头。
哪怕她再温顺，这一刻，也被这话刺得心里发凉。
——明明是命令的。
——母亲根本没说“两桶就行”。
她想解释，可喉咙里像被堵住。
陆秀芳立刻跳出来帮腔：“对啊，是她自己笨！一点力气都没有，还偏要做这么多，还哭得眼睛红红的，十里地外都能闻见那股子装出来的可怜劲儿！”
“秀芳。”
陆铎忽然叫了她名字。
声音低，却沉得能压死人。
“你多大了？”
陆秀芳被吓了一跳：“我……我怎么了？”
“你今天在井边坐了多久？”
他的声音冷得让人想后退。
“吃瓜子、嗑瓜子、看热闹，都看了什么？”
陆秀芳立刻炸：“我哪有看热闹？我、我、我在休息！我上午帮妈择菜了，我当然可以——”
“那你为什么不帮她？”男人问得干脆。
一句“为什么不帮她”，像刀一样划开层层遮掩。
沈梨心口猛地一跳。
陆母脸色更难看：“你说话怎么这态度？！她是你亲妹妹，你这样当众质问她？你到底认不认这个家？”
“我是在问她为什么坐着看。”陆铎冷声，“不是问她是不是妹妹。”
“她要是劝一下，也不至于磨成这样。”
他指了指沈梨放在膝上的手。
袖口掉下来一点，破皮的那两道红痕在灯下清晰得刺眼。
陆秀芳被怼得一句话说不出来，脸从耳根红到锁骨：“谁、谁知道她手这么脆！挑点水就磨破了？那她以后干个什么活？我如果帮她，那我是不是要帮到老？我、我——”
她越说越乱。
越乱越急。
越急越委屈。
“现在倒是怪我们了？！你护她，你迁就她，你为了她在外头装样子，在家里训我们？！”
她突然红了眼，直接拍着桌子问：
“你凭什么护她？！”
堂屋里的空气再次彻底炸开。
陆母惊得一抖。
陆父皱着眉，刚想说话。
沈梨浑身一紧，心脏撞得喉咙都疼。
可男人没有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
他抬起眼，目光稳稳落在小姑身上。
" ["create_time"]=> string(10) "176507259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