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记性，不用靠人把她往沟里踩。”
妇女主任把手里的铁桶往地上一放，声音淡淡，“她摔倒是她不小心，你们在旁边看着笑就不对。大院这么多双眼睛，不光看你们家里干不干净，也看谁嘴上不干净。”
这话说得不软不硬。
又提到了“干净”，几个女人脸色都有点讪。
最近妇联检查家家户户门口卫生，谁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被写进本子里，说心地坏、喜欢嚼舌根。
“行行行，主任说的是。”有人赶紧打圆场，“我们以后少说两句就是了。”
“你少说两句，我就谢天谢地了。”
妇女主任不客气，“这大院，本来地方就不大，一句话传来传去，能把人活活说死。”
她斜斜看了一眼那几个人：“昨天的事，你们说不够，现在还要在这儿添油加醋？陆家那小伙子是你的儿子？”
“……不是。”
“不是，你操哪门子心？”
一句话，堵得对方脸一阵红一阵白。
旁边的人也不敢再附和，只好悻悻闭了嘴。
这一番话，说得不算重，却挺给人下不来台的。
有人心里不舒服，脸上还要装笑，心里暗暗嘀咕：“不就是个妇女主任嘛。”
可嘴上谁也不敢去怼她。
毕竟，她手里那本本子，真要记上两笔，回头开会的时候还能念出来。
趁着这缝隙，妇女主任转头看向沈梨。
“衣服都湿了？”
“……是。”
她低头看了看那一排泡在水里的军衣，嗓子又紧了一下，“我没拿稳……”
“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妇女主任瞥了一眼那块带泡沫的石板，眉心皱起来，“哪家孩子在这里玩水？弄得一地滑泥，摔了人还不管。”
“我一会儿去家访问问，看是谁家教的规矩。”
话到了这份上，旁边几个女人都不作声了。
有个刚才还乐得起劲的大嫂，悄摸摸把自家小孩往身后拽了拽，生怕被点到名字。
“你那手——”
妇女主任又看了眼沈梨的手。
湿水的手被冷风一吹，更红更肿，掌心那块破皮用力握过石板后又裂开了一点，边上有一道细细的血痕。
她目光沉了一下。
前天在陆家，她是远远看见那只手的，如今近了，更看得清楚。
“还洗吗？”
她问。
沈梨下意识点头：“要洗完的，不然……”
“你婆婆说的？”
“……”
她没说话。
默认了。
“行。”
妇女主任嗯了一声，“你把衣服先捞起来，拧一拧，搭石头上晒一会儿。”
“今天这风，晒一会儿就能干一半。等你衣服没那么湿了，再慢慢洗。你再这么泡着，明天怕是连筷子都拿不稳。”
她说话还是那种公事口吻，却比大多数人多了一点实实在在的关心。
“是。”
沈梨轻轻应了一声。
她蹲下去，伸手去捞水里的军衣。
冷水一兜头灌进袖口，浸到胳膊肘。
她还是没抽手。
一件一件，慢慢往石板上拎。
手上的伤口被浸得生疼。
指尖几次发软，差点抓不住湿透的布料。
“你们让一下。”
妇女主任把那桶水往旁边一搁，“别占着她旁边的位置洗，你们手硬一点，挪过去半步也不疼。”
刚才起哄的那两个女人面面相觑，不情不愿地往旁边挪了挪。
这点“让位”的动作，落在别人眼里，不算什么大事。
可对沈梨来说，却像是终于有了半块站得稳的石头。
她弯着腰，一边捞衣服，一边轻声道：“谢谢主任……”
“谢什么。”妇女主任不甚在意，“都是当女人的，谁还没手磨破过？你这个，比大多数人重一点。”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一些：“下回要是实在受不了，就跟我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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