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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趟回来,她走得比前两次更慢。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刀片上。

眼前隐隐有点发花。

她不敢再往院子里那几张脸看,只顾着盯着水缸沿。

好不容易把最后一桶水倒进去,缸里水面溢到边沿,反射着一圈冷白的光。

“成了。”

陆母这才点了点头,“以后每天就按这个数。”

每天。

沈梨心里一凛。

“别瞪眼。”陆母凉凉道,“你要在这个家吃饭,就得干这个家的活。挑水总比在乡下挑粪强。”

后面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得见。

沈梨垂下眼:“我知道。”

她肩膀疼得几乎抬不起来,只好用指尖慢慢掐住衣料,把肩头那一小块布往上挪了挪,尽量盖住那片红。

可她手一用力,掌心同样传来一阵生疼。

刚才提水桶的时候,她羸弱的手掌已经被桶把磨出一层薄薄的皮,湿水一泡,更疼了。

还没来得及看,陆母又开了口。

“挑完水,洗衣服。”

“……”她一愣。

“军衣。”陆母说,“他的一件、你公公的一件,还有这堆——”

她把门背后挂着的一摞军绿色衣服一把扯下来,扔到她怀里。

足足十几件,厚的薄的都有。

“这几天院里忙,把衣服攒下来了。今天正好太阳出来,你洗干净晒了。”

这么多。

军衣布料厚,吸水更重。

沈梨抱在怀里,只觉得胳膊一沉,刚刚从挑担里得喘的一点气又被堵住。

“去井边那条石沟洗。”陆母吩咐,“别在家里弄得湿漉漉的。”

“是。”

她下意识应了一声。

“妈,我先烧几壶热水……”

“用得着?”陆母眉头一挑,“你在乡下洗衣服用的是热水?井水不够你用?”

……

沈梨只好把“热水”两个字咽回去。

不是不能用热水,是暂时没这个资格。

第17章 井台边,她摔了个大跟头

石沟边已经有人了。

两条石板一字排开,中间水流哗啦啦,带着一点肥皂泡的味道。

几个大院女人蹲在那儿,袖子挽得老高,搓衣板“呲啦呲啦”响,一边搓一边说话。

“哟,陆家的新媳妇又来了?”

有人瞥见她,故意抬高声音。

“要洗多少件哪?”

“可不,就是勤快。”另一个笑,“不过也难说,也许人家城里来的,洗一洗就有人心疼。”

话里的“有人”,谁都知道指的是谁。

沈梨抱着一大摞衣服,脸腾地烧了一下。

她想装作没听见,只朝她们点点头:“大嫂早。”

“早,早。”

一个戴棉帽的大嫂,眼睛在她怀里的军衣上扫了一圈,叹了句:“这么多?陆嫂是真下力气练你。”

“练出来就是好媳妇。”旁边有人笑,“练不出来……那就回乡下再练三年呗。”

“可别。”又有人接,“乡下那地方回来不容易,去了就不见得能回来。”

说完,她们自己先笑了一阵。

笑声不算大,却像一阵阵小石子砸在水面上,一圈圈荡开。

沈梨抱着衣服蹲下,没接话。

她把军衣一件件摊开。

手心贴到布料的那一瞬间,她控制不住地抽了一下——方才磨破的那一块,已经红肿了一圈,皮软软的,一碰就疼。

她不敢往外翻看,只把肥皂抓在左手,把破皮的右手往袖子里微微缩了一点,尽量让掌心少接触搓板。

冷水一沾皮肤,骨头缝都凉。

她咬了咬牙,低头把第一件衣服按进水里。

衣服吸饱水,比之前更重。

她双手抓着衣服两头往上提,水顺着衣角倒回石沟,溅到她袖口、裙摆。

搓衣板是青石的,坚硬又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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