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朝夕宫，我笨拙地生火、烧水、下面。
小元子想来帮忙，被萧揽月一个眼神屏退了。
她就坐在灶火旁的小凳子上，安静地看着我。
看着我被烟熏得直流眼泪。
看着我把盐当成了糖。
看着我手忙脚乱地把面条捞进碗里。
那碗面，清汤寡水，葱花都切得长短不一。
她却吃得很认真。
一根一根，仔細品尝，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碗面。」
她放下碗，看着我说。
我揉了揉被烟熏红的眼睛，不知该说什么。
「沈聿，」她忽然开口，「朕想给他平反。」
她说的「他」，是顾晏之。
我的心轻轻抽了一下。
「这是自然，」我收拾好情绪。
「顾公子蒙冤，理应昭雪。臣明日便着手修改史书，重拟……」
「不，」她打断我，「朕不是在跟你商议国事。」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捧起我的脸，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是在问我的夫君。沈聿，你……会介意吗？」
我的心脏因为「夫君」这两个字，漏跳了一拍。
我看着她眼中的坦然和一丝小心翼翼的探询，忽然就笑了。
我摇了摇头。
「不介意。」
我说的是实话。
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顾晏之已经彻底成了过去。
现在的她，在意的是我的感受。
那个被神化的白月光，那个让我死了无数次的梦魇。
终于，在我亲手煮的一碗难吃的阳春面里，烟消云散。
顾晏之的平反进行得很顺利。
有周凛的罪证，有「靖难之役」的卷宗，所有的真相都摆在了台面上。
萧揽月以雷霆手段清洗了朝中所有与周凛和太后有牵连的余党。
然后，她下了一道罪己诏。
她在诏书中，承认了自己当年的「失察」与「错判」。
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她追封顾晏之为「忠勇王」。
恢复顾家满门的荣耀，厚葬了顾家所有人的骸骨。
这一举动，震惊朝野，也让她原本因清洗而有些动荡的威望，达到了顶峰。
一个敢于承认自己错误，并为之负责的帝王。
远比一个永远正确的帝王，更得人心。
处理完这一切后，她带我去了皇陵。
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没有墓碑的土坟。
「这里，才是他真正长眠的地方。」
她说，「当年，我不忍他曝尸荒野，便偷偷将他葬在了这里。」
她看着那座孤坟，神情平静。
「顾晏之，我对不起你。这句道歉，迟了三年。」
「也谢谢你。谢谢你曾是我少年时光里，最明亮的一束光。」
「再见了。」
她说完，拉着我的手，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我知道，她终于，和自己的过去，做了一个彻底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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