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心湖，激起千层浪。
为他生子？立为太子？这意味着要将萧景琰彻底推开，甚至...可能危及他的性命。
“陛下，”我垂眸掩饰震惊，“太子仁孝，朝野归心，废长立幼恐非社稷之福。”
萧衍轻抚我脸颊，目光深邃：“未晞，你可知朕为何立你为后？”
“臣妾愚钝。”
“因你像极了年轻时的端敬。”他眼中闪过追忆，“但她太过柔善，终被这深宫吞噬。而你不同，你有她没有的锋芒。”
端敬皇后，萧景琰的生母。原来我始终活在她的影子里。
“朕需要一位能守护大梁的皇后。”他执起我手，“而景琰...太过重情，非明君之选。”
我心中冷笑。重情？当年他负我时，可不见半分情意。
“陛下，”我缓缓抽手，“废立太子事关国本，请三思。”
萧衍凝视我良久，忽然笑道：“罢了，此事容后再议。”
他走后，我独坐殿中，心乱如麻。青竹悄声问：“娘娘，陛下似乎...”
“准备一下，”我打断她，“本宫要去东宫。”
时值黄昏，东宫一片寂静。柳依依被禁足后，这里冷清许多。
内侍见是我，慌忙跪迎。我径直走向寝殿，推门而入。
萧景琰正伏案批阅奏折，肩伤未愈，动作略显僵硬。见是我，他怔住：“母后怎么来了？”
我屏退左右，直截了当：“陛下欲废你太子之位。”
他笔尖一顿，墨迹污了奏折。良久，苦笑道：“因为我违旨出兵？”
“因为贤妃之事，陛下疑心你与李太师有牵连。”
这是实话，却不全是。我不能告诉他，皇帝废太子的真正原因与我有关。
萧景琰抬头，目光锐利：“母后相信儿臣会通敌叛国？”
“本宫若信，就不会来此。”我走近，压低声音，“但陛下已起疑心，太子需早作打算。”
他忽然抓住我手腕：“未晞，你为何要帮我？”
烛光下，他眼中情绪翻涌，有疑惑，有期待，还有...一丝我不敢深究的情愫。
“因为大梁需要明君。”我抽回手，退后一步，“而太子，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他眼中光芒黯淡：“只是...因为这个？”
殿内寂静，只闻更漏声声。
我转身欲走，他却从后抱住我：“未晞，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放手！”我厉声呵斥，“太子别忘了身份！”
他手臂一僵，缓缓松开：“是了，如今你是母后...”
我整理衣襟，冷然道：“本宫言尽于此，太子好自为之。”
走出东宫，晚风清冷。青竹低声道：“娘娘，方才有人窥视。”
“知道是谁的人吗？”
“像是...德妃宫里的。”
德妃？三皇子生母，一向与世无争，竟也按捺不住了？
回宫后，我召来心腹太监小李子：“暗中查探，近日各宫动向。”
三日后，小李子回报：德妃与淑妃往来密切，似乎结盟。而禁足的柳依依也不安分，屡次试图传递消息。
“还有...”小李子犹豫道，“陛下近日常召一位民间医女入宫，说是调理龙体。”
医女？我蹙眉。皇帝素来不信民间郎中，此事蹊跷。
正当我沉思时，皇帝驾到。他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与往日判若两人。
“未晞，朕有喜事相告。”他执我手，“太医确诊，德妃有孕了。”
我心中一震。德妃年近四十，竟在此时有孕？
“恭喜陛下。”我强笑，“德妃妹妹真是好福气。”
萧衍笑道：“若得皇子，朕必重赏。”
他走后，我立刻唤来青竹：“去查那个医女的底细。”
深夜，青竹回报：那医女姓白，原是江湖郎中，因献长生丹药得宠。更可疑的是，她曾出入德妃宫中。
长生药？我冷笑。自古帝王求长生，多少英雄栽在此事上。
次日请安，德妃果然满面春风。贤妃倒台后，她俨然成了后宫新贵。
“娘娘脸色不佳，可是凤体欠安？”她假意关切。
我淡淡一笑：“劳妹妹挂心。倒是妹妹有孕在身，要好生保养。”
淑妃插话：“德妃姐姐这一胎若得皇子，可是天大的喜事。”
众妃嫔交换眼神，心思各异。我冷眼旁观，心知德妃这一胎，已让后宫势力重新洗牌。
请安散后，我特意留下德妃。
“妹妹有孕，是后宫大喜。”我赐座看茶，“可需添置什么？”
德妃谦逊道：“谢娘娘关怀，一切俱足。”
我状若无意道：“听闻妹妹荐了位医女给陛下？”
她手中茶盏微微一颤，强笑：“是白医女吧？妾身只是偶然推荐，不想陛下如此满意。”
“哦？”我微笑，“看来这位医女医术不凡。”
正说着，外间传报：“陛下赏德妃娘娘东海珍珠十斛，玉如意一对！”
德妃忙起身谢恩，眉眼间难掩得意。
看来，皇帝对这未出世的孩子期望甚高。
晚间歇息时，青竹忧心道：“娘娘，若德妃生下皇子，您的地位...”
“慌什么。”我对镜卸妆，“是男是女尚未可知。”
“可陛下似乎很看重这一胎。”
我冷笑：“陛下看重的，是长生不老药。”
青竹震惊：“娘娘是说...”
“德妃借医女固宠，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几时。”
几日后，我密召萧景琰。
“德妃有孕，太子可知？”
他点头：“父皇昨日告知，还说要儿臣多加照拂。”
“太子不觉得蹊跷？”我压低声音，“德妃年事已高，何以突然有孕？且时间恰在贤妃倒台之后。”
萧景琰蹙眉：“母后怀疑德妃假孕争宠？”
“不止如此。”我递上一纸药方，“这是那医女所开‘长生药’的成分。”
他接过细看，面色骤变：“这其中有朱砂、硝石...都是剧毒之物！”
“长期服用，必损龙体。”我冷声道，“德妃其心可诛。”
萧景琰沉思片刻：“但无确凿证据，贸然揭发恐被反咬一口。”
“所以需要太子配合。”我附耳低语。
他听完方案，震惊地看着我：“未晞，你何时...变得如此工于心计？”
我轻笑：“深宫之中，不害人，也要自保。”
三日后，皇帝在御花园设宴庆贺德妃有孕。酒至半酣，德妃突然腹痛难忍。
“陛下！臣妾...臣妾腹疼！”她面色惨白。
众人大乱。皇帝急传太医。
太医诊脉后，神色怪异：“陛下...德妃娘娘并非喜脉，而是...腹中结块。”
“什么？”皇帝震怒，“前日太医还说是喜脉！”
德妃尖叫：“不可能！明明是喜脉！”
我适时开口：“陛下，可否让那位白医女一同诊视？”
白医女被传来，战战兢兢诊脉后，瘫软在地：“陛下饶命！是德妃娘娘逼民女谎称喜脉...”
德妃厉声：“贱人休得胡言！”
混乱中，一包药粉从德妃袖中掉落——正是那长生药的成分！
皇帝勃然大怒，下令彻查。结果令人心惊：德妃与白医女合谋，以假孕固宠，更以毒药冒充长生丹，企图控制皇帝！
德妃被废入冷宫，白医女处斩。淑妃因知情不报，贬为庶人。
经此一事，皇帝大病一场，朝政暂由太子代理。
养病期间，萧衍常召我相伴。
“未晞，”一次他握着我手，虚弱道，“朕这些日子总梦到端敬。她说...她在下面很寂寞。”
我心中一惊，面上温言：“陛下龙体欠安，才会多梦。”
他摇头，目光空洞：“朕知道，时候快到了。”
当夜，皇帝病情骤变，昏迷不醒。太医束手无策。
太子监国，第一道令便是封宫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入。
我知他在防什么——防有人趁乱生事。
三更时分，一个小太监悄悄求见：“娘娘，柳庶妃递来消息，说有关乎性命的大事禀报。”
柳依依？她有何事？
我沉吟片刻：“带她来。”
柳依依被秘密带入坤宁宫。多日不见，她憔悴不堪，一见我就跪地痛哭：
“母后救命！有人要毒害陛下，嫁祸太子！”
我心中巨震：“你说什么？”
她递上一包药粉：“这是从淑妃...不，从罪人李氏宫中搜出的毒药。她指使妾身找机会下在陛下药中...”
“她为何找你？”
柳依依磕头：“因为妾身父亲...曾与李太师有旧。他们威胁妾身，若不听命，就揭发父亲通敌之罪！”
我盯着她：“你为何要告诉本宫？”
她抬头，泪眼婆娑：“因为妾身知道，只有母后能救太子！妾身...妾身虽怨恨母后，但更不愿太子被害！”
我命人看管柳依依，立刻去见萧景琰。
他正在批阅奏折，听闻此事，面色凝重：“柳依依的话可信吗？”
“宁可信其有。”我道，“当务之急是加强陛下护卫，严防有人狗急跳墙。”
然而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次日清晨，皇帝突然七窍流血，中毒身亡！而最后进药的，正是太子！
“太子毒杀父皇”的谣言瞬间传遍宫廷。
禁军包围东宫，萧景琰被软禁。
混乱中，我手持凤印，立于乾清宫前，面对汹汹群臣：
“陛下驾崩，国之大丧。在真相查明前，由本宫暂理朝政！”
首辅大臣厉声道：“皇后娘娘！毒杀陛下嫌疑人是太子，您与太子关系特殊，理应避嫌！”
我冷笑：“首辅大人是要趁国丧之机，谋朝篡位吗？”
他脸色一变：“老臣不敢！”
“那就退下！”我凤目扫过众臣，“陛下尸骨未寒，谁敢在此生事，以谋逆论处！”
坤宁宫内，我独对先帝灵柩，心乱如麻。
窗外忽传来三声鸟鸣——是我与萧景琰约定的暗号。
我悄悄至后窗，见他一身夜行衣，显然是从软禁处逃出。
“未晞！”他急切道，“我是被陷害的！”
“我知道。”我递过一枚令牌，“这是出宫令牌，你快走！”
他怔住：“你...信我？”
“若不信，就不会给你令牌。”我推他，“快走！留得青山在！”
他深深看我一眼，翻窗离去。
我转身面对灵柩，轻声道：“陛下，您放心，大梁江山，臣妾必誓死守护。”
窗外风雨欲来。真正的权力斗争，现在才拉开序幕。
而我和萧景琰，又一次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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