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仿佛在这一刻真的彻底停了。
连一直窸窣作响的树叶都静止了。
远山的轮廓在月光下沉默着。
万籁俱寂，只有他清朗的声音，和她骤然失控、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鸣。
苏霖彻底怔住了。
她就那样呆呆地望着他，望着月光下少年那张写满真诚与执拗的脸庞。
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再一次攥紧，这一次，不仅仅是酸胀，还有一种豁然开朗般的、近乎疼痛的释然。
随即，那股熟悉的、汹涌的暖流以更加澎湃的姿态席卷而来，瞬间冲垮了所有残余的防线，直冲上她的眼眶，带来尖锐的涩意。
就只是……苏霖。
长久以来，如影随形、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某些无形之物——那些关于出身、关于使命、关于不得不独自面对的孤独与压力——仿佛在这一刻，被他这句简单到极致、却又纯粹到极致的话，轻轻地、却无比彻底地卸下了。
她忽然觉得鼻腔酸涩得厉害，眼前蒙上了一层温热的水汽，视线里的少年身影变得有些模糊。
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泪意的笑意却悄悄从心底涌上，让她很想弯起嘴角，又很想放声哭出来。
“……油嘴滑舌。”
她最终只能再次别开脸，声音闷闷地从喉咙里挤出，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一丝再也掩饰不住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近乎撒娇般的嗔怪与无措，“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浑话。”
林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月光下，他能清晰地看见她微微颤抖的眼睫，染上绯色的颈侧，以及那紧紧抿住、却依旧泄露出主人心绪不宁的唇瓣。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沉在眸底最深处，像夜色中荡漾的幽潭。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再进一步剖白。
有时候，沉默比话语更有力量，此刻的宁静，恰恰是他们之间某种东西已然不同的最好证明。
月光是冷的，山风是凉的，可两人之间那不足三尺的空气，却仿佛被无数看不见的、柔韧的丝线密密缠绕着，微微发烫，流动滞涩。
终于，最后一丝暮色也被月光完全吞没。天际那弯月牙变得愈发清亮，洒下的银辉如潺潺流水，洗涤着山林。
苏霖深深地、慢慢地吸了一口气。
冰凉的、带着草木夜露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过于滚烫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一些。
她努力平复着翻腾的心绪，转回脸来。
月光下，她的面容似乎恢复了些许平日的温和平静，只是那双眼睛，眼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软，像被月光和泪水共同浸润过的深潭，漾着细碎的、动人的光。
“其实……”
她低声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沙哑，语气里却多了一份罕见的、近乎倾诉的懊恼，“我并不想那样的。真的不想。不想靠着那枚令牌，不想……给人留下以势压人的印象。”
她咬了咬下唇，那是一个泄露内心不安的小动作。
“只是吴师叔他……”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还是选择了坦诚，“他背后牵扯的西苑势力，盘根错节，水很深。我不能让你……至少不能让你以那种方式，不明不白地卷进去。那对你……太危险。”
“弟子明白。”
林厌立刻接口，目光里没有丝毫疑虑，只有全然的信任与理解，“师姐都是为了护着我。若非师姐当机立断，弟子此刻恐怕已身陷囹圄，前途尽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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