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乾的警告，反而像是对黑暗前路的确认。
他合上玉盒，放回暗格。
窗外，夕阳西下，将百草园染成一片血色。
苏霖小院的灯光，在渐浓的暮色中亮起，温暖而遥远。
林厌站在窗边，看着那点灯火，看了很久。
然后，他吹熄了自己屋里的油灯，让黑暗彻底笼罩。
黑暗中，他低声自语，声音冰冷，带着一丝决绝的嘲弄：
“等着？”
“好。”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在等谁。”
孙乾的尸体在第二天清晨被发现。
狱卒像往常一样巡查，走到最底层那间牢房时，发现里面的黑影彻底不动了。
拉开门进去查看，那具蜷缩在污秽稻草上的躯体已经僵硬冰冷，皮肤紧贴着骨头，干瘪得如同风干了数月，与之前那些“魔道受害者”的死状有着令人不安的相似。
消息上报，引起了一阵短暂而压抑的骚动。
一个被废去修为、打入黑狱等死的囚犯，竟也以这种方式终结？
是巧合，还是意味着那吸食精血的“魔头”或别的什么东西，竟已猖獗到能潜入黑狱行凶？
赵执事被紧急召来，脸色铁青地检查了现场。牢房内外没有任何破坏痕迹，栅栏完好，门锁未动，狱卒信誓旦旦昨夜绝无外人进入。
除了孙乾那诡异的死状，现场连一丝多余的灵力波动或陌生气息都未留下，干净得令人发毛。
最终，结论含糊地定为“旧伤复发、修为被废后生机枯竭所致”，那干瘪的体态也被解释为黑狱阴气侵蚀和长期营养不良的结果。
毕竟，一个将死之人，以何种姿态死去，似乎并不值得投入太多精力深究，尤其是在黑风涧悬案未破、宗门内部事务繁杂的当下。
孙乾的名字在执事堂的卷宗上被画上最后一个句号，他残留的几件破烂衣物和那具干尸被草草火化，骨灰随意洒在了后山乱葬岗。
如同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彻底湮灭。
没有人将他的死与那个曾经被他袭击、如今在百草园“安心养伤、勤勉修行”的林厌联系起来。
此刻的林厌，正端坐在东苑小屋的蒲团上。
他的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几分，眼下的阴影浓重，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深处仿佛有幽暗的火焰在静静燃烧。
孙乾最后那点衰败的生命精华和破碎的魂魄碎片，已在昨夜被他彻底吞噬炼化。
过程比预想的顺利，孙乾的意识早已涣散，残存的只有极致的痛苦、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一些破碎浑浊的记忆画面。
血气补充有限，但对缓解血核的饥渴和身体的异变却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那衰败中带着一丝奇异“洁净”的气息，仿佛冲刷掉了一些腐毒豺血气带来的暴虐杂质，让皮肤下的暗红纹路都淡去少许。
更重要的，是那些记忆碎片。
浑浊、混乱，如同浑浊水底翻起的泥沙。大部分是废料场日复一日的劳作，炉火的灼热，金属锈蚀的气味，失败的懊丧，疯癫后的恐惧与幻听……
但在这些碎片深处，林厌捕捉到了几幅更清晰的画面：
深夜的废料场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被堆积如山的废弃金属半掩的坑洞。
孙乾佝偻着身子，鬼鬼祟祟地扒开锈蚀的板材，钻了进去。
洞不深，底部有积水，泛着诡异的暗红色。水边散落着几块颜色暗沉、纹路扭曲的金属碎片，与林厌怀中的残片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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