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成了。
巷道幽深，尽头那扇包铁黑木门在下午的天光下依旧显得阴森。
林厌走到门前，扣响了门环。
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锁链响动，门开了一条缝。
还是那个面容冷硬的狱卒，看到林厌，眉头一皱：“怎么换人了？”
林厌递上木牌和药瓶，语气平稳：“丹房阿木有急事去前院，我替他送这一趟。这是‘安魂散’和牌子。”
狱卒接过，检查了一下木牌和药瓶封口，又打量了林厌几眼。
林厌垂着眼，穿着普通杂役弟子的灰布衣，气息收敛在炼气三层左右，毫不起眼。
狱卒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不耐烦地嘟囔一句：“快点。”侧身让开门缝。
一股更浓郁的恶臭混合着阴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林厌面色不变，抬步走了进去。
门在身后“哐”地关上，光线骤然昏暗。面前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两侧墙壁潮湿，长着滑腻的青苔，每隔一段距离墙壁上嵌着一块发出惨绿色微光的萤石，勉强照亮前路。
“直走，到底左转，最里面那间。”
狱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一股厌弃，“把药放在门口栅栏下面就行，别靠太近。放完赶紧出来，别磨蹭。”
“是。”
林厌应了一声，沿着石阶向下走去。
石阶很长，盘旋向下，越走越冷，空气里的臭味也越发复杂——腐败的食物、排泄物、血腥味、伤口溃烂的脓臭味，还有……
绝望的气息。
偶尔能听到两侧铁门后传来细微的呻吟或呜咽，但大多死寂。
最底层。
光线几乎消失，只有尽头一间牢房门口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牢房没有门，只有粗如儿臂的生铁栅栏。
林厌走到栅栏前。
里面比外面更暗。
借着门口油灯的光，只能看到角落一堆污秽不堪的稻草，上面蜷缩着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黑影。
那黑影一动不动，只有极其微弱的、拉风箱般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恶臭的源头就在那里，浓烈到几乎形成实质的烟瘴。
孙乾。
林厌的目光落在栅栏下方。那里有一个巴掌大的活动小门，是送食物和水的地方。
他将药瓶从栅栏缝隙中塞了进去，轻轻放在地上。
做完这些，他本该立刻转身离开。
但他没有。
他静静地站在栅栏外，看着那个黑影。灵识如同最谨慎的触须，缓缓向前探去。
没有反应。
孙乾的生命之火已经微弱到极致，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狱卒说得对，他可能就在今晚，或明天。
时机……完美。
林厌的指尖，无声无息地贴在了冰冷的生铁栅栏上。
一缕比发丝更细、几乎无形无质的灰黑灵力，如同渗透的毒液，顺着栅栏底部潮湿的地面，悄无声息地蔓延过去，触碰到那只破旧的药瓶，然后继续向前，像一条饥饿的蚯蚓，钻向稻草堆上那个濒死的躯体。
就在那缕灵力即将触碰到孙乾皮肤的瞬间——
蜷缩的黑影，猛地抽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双深陷在眼窝里、原本紧闭的眼睛，倏地睁开了！
那眼睛里没有神采，只有一片浑浊的死灰色，但却精准无比地、直勾勾地“盯”向了栅栏外的林厌！
一个嘶哑、破碎、如同两块锈铁摩擦的声音，从黑影喉咙里挤了出来：
“……你……身……上有……‘它’的……味道……”
林厌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怨恨，不是指控，甚至不是对他本人的反应。那浑浊眼睛看向的方向，是他的胸口——准确地说，是他怀中暗格里那截邪器残片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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