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看得入神，眼角的余光，却在车窗的倒影里，捕捉到了一道专注的视线。
是从前排的后视镜里投射过来的。
陆斯年，在看她。
那目光不再是早上的审视，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探究和不解的复杂情绪。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
还是说，我这身打扮又戳中了你哪条封建主义的神经，觉得我有伤风化，准备对我进行思想教育了？
眼珠子总像探照灯一样在别人身上扫来扫去，这是病，得治。
沈清梨连姿势都没换，依旧用后侧脸对着他，将自己的不待见表现得明明白白。
车子驶入一条林荫道，斑驳的树影在她的脸上飞速掠过。
光与影的交错间，她安静看向窗外的侧脸，下颌线绷出一道清冷又倔强的弧度。
陆斯年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瞳孔不自觉地微微一缩。
就是这个弧度。
这种不言而喻的傲慢与倔强，竟与昨夜灯下，那张欠条签名处，“沈清梨”三个字收笔时的锋芒，诡异地重合了。
一个乡下丫头，变成现在这样……这样浑身是刺，却又光芒四射的模样。
伪装？
不，总会有破绽的。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寸寸收紧，骨节泛起用力的白色。
沉默在车厢里发酵、绷紧，最终，被他亲手扯断。
就在沈清梨以为可以一直装死到终点时，那个男人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嗓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带着一种压迫性的清晰。
“你的字。”
车子正好碾过一个坑洼，沈清梨的身子猛地一晃。
她下意识扶住车窗，目光因惯性，直直撞进了后视镜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她听见他问，每一个字，都像从石头缝里挤出来的，冰冷又沉重。
“是谁教的？”
你的字谁教的……
这几个字毫无征兆地砸进沈清梨的耳朵里。
她的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僵了一下。
原本专心看着窗外的视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回来，被迫在后视镜里，撞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一直在看她。
沈清梨的心跳，漏了一拍。
狭小的车厢里，是令人窒息的寂静，空气黏稠得能把人活活闷死。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耳膜里血液奔流的嗡鸣声。
“是谁教的？”
陆斯年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冷上十倍，带着军人特有的穿透力，一字一顿地砸过来。
“欠条上那手簪花小楷，不是一个乡下丫头能写出来的。”
！！！
一瞬间，沈清梨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头皮炸得发麻。
沈清梨的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凉气顺着脊椎骨就往上蹿。
糟了！装过头了！
忘了！原主她……她是个半文盲啊！
CPU都要烧了！快想！快想个解释！
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的乡下丫头，怎么可能写出那样一手风骨凌厉的簪花小楷？
这个破绽，大到根本不是破绽，而是自爆！
她感觉后视镜里那道视线，已经不是在“看”她了，而是在用手术刀一寸寸地解剖她。
每一秒钟的沉默，都是在给他的怀疑添上一捆新的柴火。
必须立刻给出一个解释。
一个让他无从查证、天衣无缝的解释！
沈清梨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转动，属于原主的记忆碎片在眼前疯狂闪回。
有了！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松开了被指甲掐出月牙印的裙角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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