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官盐专营权的圣旨一下，整个京城都震动了。
所有人都觉得顾家疯了，也觉得朝廷疯了。
竟然把国之命脉的盐政，交给一个商贾之家去打理，简直是闻所未闻。
无数御史上奏弹劾，说此举有违祖制，是动摇国本。
但这些奏折，都被皇帝留中不发。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国库里已经拿不出钱来支付边关的军饷了。
顾家的这三十万两，是救命钱。
至于会不会动摇国本，他已经顾不上了。
父亲得知此事后，将我叫到书房，第一次对我发了火。
“胡闹！简直是胡闹！”他气得浑身发抖，“阿宁，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盐帮的水有多深？那是一群连官府都不敢惹的亡命徒！你让你姐姐去跟他们打交道，这不是让她去送死吗？”
在他看来，这一切肯定又是顾盼这个“离经叛道”的大女儿想出来的主意。
我跪在地上，没有辩解。
“爹，女儿知道错了。”
父亲看着我，终究还是心软了，长长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疲惫地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明日，我会亲自去一趟江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们姐妹出事。”
“爹！”我猛地抬起头，“您不能去！”
“为何？”
“江南如今就是一个巨大的漩elstrom，您去了，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我们的软肋，让敌人有可乘之机。”我冷静地分析道，“您是安国公，是顾家的主心骨，您必须留在京城，稳住大局。只有您在，我们顾家才不会倒。”
父亲愣愣地看着我，许久，才颓然地坐下。
“阿宁，你长大了。”
是的，我长大了。
在上一世，顾家满门被抄斩的那一刻，我就长大了。
顾盼对于下江南，倒是出乎意料地兴奋。
她把这当成了一场全新的挑战，一种“开辟新市场”的商业冒险。
她制定了一份详细的商业计划书，从市场调研、竞品分析，到渠道铺设、营销策略，写得头头是道。
我看着她那份充满了现代商业术语的计划书，有些哭笑不得。
“姐姐，我们这次去，不是去搞商业谈判的，是去打仗的。”
我将我收集到的，关于江南盐帮和背后利益集团的资料，全部摆在她面前。
看着那一桩桩血淋淋的案件，一个个盘根错节的家族势力，顾盼脸上的兴奋，渐渐变成了凝重。
“这……这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她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这次下江南，你来负责商业运营，我来负责……扫清障碍。”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顾盼看着我眼中闪过的寒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半个月后，顾家的船队，浩浩荡荡地从京城出发，顺流而下，直奔江南。
我们打出的旗号，是“奉旨巡盐”。
船队里，除了大量的货物和银两，还藏着一支由三百名退役老兵组成的精锐护卫。
这些人，都是父亲当年从战场上带下来的心腹，个个身经百战，以一当十。
这是我们顾家真正的底牌。
船到扬州，江南盐运总督，以及当地的一众官员，早就等候在码头。
为首的盐运总督姓钱，叫钱坤，是个脑满肠肥的胖子。
他一见到我们，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哎呀，下官可算是把两位顾小姐给盼来了！两位小姐一路辛苦，下官已在府中备下薄酒，为两位接风洗عん。”
他热情得有些过分，眼神里却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我知道，这个人，就是江南私盐集团最大的保护伞之一。
顾盼按照我们事先商量好的，扮演那个骄纵跋扈、目中无人的“京城贵女”。
她瞥了钱坤一眼，用帕子捂着鼻子，一脸嫌弃。
“这什么味儿啊，又腥又臭。这就是江南？我看也不怎么样嘛。”
钱坤脸上的笑容一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顾大小姐有所不知，这码头嘛，人多货杂，气味自然是重了些。扬州城里可是好地方，保管让您流连忘返。”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顾盼不耐烦地挥挥手，“本小姐累了，赶紧找个最干净、最豪华的客栈住下。至于接风宴，我看就免了吧，谁知道你们这儿的饭菜，干不干净。”
她这话，说得极其无礼，当众打脸。
钱坤身后的那些官员，一个个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钱坤的眼底，也闪过一丝阴狠，但脸上依旧陪着笑。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安排。”
看着他们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我心中冷笑。
演，继续演。
你们越是觉得我们是两个不懂事的草包，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就越容易实施。
我们住进了扬州城最大的悦来客栈，包下了整个顶层。
当天晚上，顾盼就以“水土不服”为由，病倒了。
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都说是旅途劳顿，急火攻心，需要静养。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便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钱坤派人送来的名贵药材、山珍海味，我们照单全收，但人就是一个都不见。
这一下，钱坤和他背后的人，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他们原以为，我们来了之后，会立刻开始整顿盐务，跟他们正面交锋。
他们连应对的策略都想好了几十套。
可没想到，我们竟然直接“躺平”了。
一个骄纵跋扈，一个病弱不堪。
这俩草包，真的是朝廷派来巡盐的？
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就在他们疑神疑鬼，放松警惕的时候，我的三百精兵，已经化整为零，悄悄地渗透进了扬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一张针对整个江南私盐集团的大网，正在无声地张开。
而我，则在客栈的房间里，看着一张巨大的地图。
上面，密密麻麻地标记着江南地区所有已知的私盐窝点、盐枭头目，以及他们背后的保护伞。
这是我花了重金，从四皇子李谦那里买来的情报。
他想利用我们当刀，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
我看着地图，手指在其中一个标记上，轻轻一点。
“就从你开始吧。”
那上面写着三个字——黑蛟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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