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43847058" ["articleid"]=> string(7) "6360482" ["chaptername"]=> string(8) "第13章" ["content"]=> string(16718) "
通州的风,今天带着一股子铜臭味。不对,确切地说,是一股子让人闻了就走不动道、膝盖发软、心跳加速的“富贵香”。
负责通州段漕运的孙主事,此刻正站在码头的高台上,官帽都有点歪了,但他顾不上扶。他两只手死死扒着栏杆,眼珠子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喉咙里发出“咯喽咯喽”的怪声,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不仅是他,整个通州码头,上到带刀的卫所百户,下到扛包的苦力,甚至连河滩上那几条整天抢食的野狗,这会儿都安静了。
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太他娘的离谱了。
只见那宽阔的大运河上,原本应该往来穿梭的粮船、客船、乌篷船,此刻全都被挤到了犄角旮旯里。河道中央,一支庞大到一眼望不到头的船队,正以此生未见的嚣张姿态,缓缓碾压过水面。
所有的船,清一色挂着两丈高的杏黄旗,旗面上绣着一个斗大的、用金线勾边的“李”字。那金线在秋日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晃得人眼泪直流。
如果只是船多,那也就罢了,顶多说一句“好大的排场”。
但这支船队,它不讲武德。
打头的那艘巨舰,吃水深得让人担心它下一秒就会沉底。甲板上没有站人,因为没地儿站。那里堆着一座“山”。
一座由赤金砖垒起来的山。
没有任何遮掩,没有盖什么防尘布。那一块块金砖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天光之下,阳光一照,整艘船都在发光,像是一个巨大的发光体,把浑浊的运河水都照成了金色。
第二艘船,稍显低调,堆的是银锭。雪白雪白的,像是一船刚下的霜雪,散发着一股子清冷的寒气——那是钱的味道。
第三艘,五颜六色,那是堆成小山的苏锦、杭绸,风一吹,丝绸的一角飞扬起来,像是一道道绚丽的彩虹……
“这……这是把财神爷的老窝给端了吗?”
孙主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颤颤巍巍地问旁边的师爷。
师爷这会儿正忙着擦口水,袖口都湿了一大片,闻言哆哆嗦嗦地回道:“大人,咱们通州……怕是要瘫了。”
这哪里是船队?这分明是一条流动的金河!
从通州码头往南看去,这支船队绵延何止十里?听说后头的尾巴还在六十里外的香河县没动窝呢!
原本通畅的京杭大运河,大圣朝的交通命脉,就这么被这泼天的富贵,给硬生生地堵死了。
岸边的百姓疯了。
这辈子谁见过这么多钱啊?
“快看!那是金子!真的是金子!”
“财神爷显灵了!快拜拜!”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呼啦啦跪倒一大片。有人磕头,有人许愿,还有人试图往河里跳,想看看能不能捞着点掉下来的金渣子,结果被维持秩序的差役一脚踹回了岸上。
这交通状况,就算是现代的早高峰高架桥也得甘拜下风。
孙主事看着这一锅粥似的码头,急得直跺脚:“快!快派人进宫禀报!这运河堵成这样,漕粮进不来,京城要断顿的!这李家……这李家也太无法无天了!”
但他虽然嘴上喊得凶,脚下却一步没挪。
他也想多看两眼。
毕竟,这种能把人眼晃瞎的富贵景象,这辈子可能也就看这一回了。
……
紫禁城,养心殿。
林休今天难得没有赖床。或者说,他刚准备赖床,就被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给吵醒了。
“陛下!陛下大喜啊!”
小凳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像是哭又像是笑,五官都快挤到一块去了。
林休正闭着眼,让宫女给他穿那双繁琐的龙靴,闻言连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哼了一声:“喜从何来?是哪家王爷造反了?还是那个赵铁山终于把自己撞死了?”
“不是啊陛下!”
小凳子喘了口气,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说道:“是运河!运河堵了!”
林休眉头一皱。
运河堵了算什么喜事?这小太监是不是脑子坏了?
“堵了?”林休睁开一只眼,语气不善,“堵了就去疏通。工部是干什么吃的?这点破事也要来烦朕?朕看起来很像个通下水道的吗?”
“不不不,不是淤泥堵的。”
小凳子摆着手,激动得手舞足蹈,“是被船堵的!被钱堵的!江南李家的船队到了!听说……听说船队排了六十里地!打头的船上全是金砖,把太阳都给比下去了!现在整个通州都疯了,都在看热闹呢!”
“噌!”
刚才还像没骨头一样瘫在软榻上的林休,瞬间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的仰卧起坐。
他那双原本半睁半闭的睡凤眼,此刻亮得吓人,比外面那艘金船还要亮。
“到了?”
林休一把推开正在给他穿鞋的宫女,自己胡乱把脚往靴子里一蹬,站起身来在殿里走了两圈。
“好家伙,六十里?”
林休搓了搓手,嘴角那个笑容啊,怎么压都压不住。
他之前虽然知道李家有钱,也知道李妙真那个“女财神”的名头不是白叫的。但他以为,顶多也就是几百万两银子,几百箱古董字画。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李家这么实在。
这是真·金山银山往这儿搬啊!
这哪里是来嫁人的?这分明是来给大圣朝做“心脏起搏”的!
“都有谁知道这事了?”林休问。
“回陛下,现在估计满京城都知道了。”小凳子回道,“刚才顺天府尹还在外面候着呢,说是有人参奏李家船队阻碍漕运,扰乱京畿治安,请求查扣……”
“查扣?”
林休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一股属于“先天大圆满”的寒气,瞬间让温暖的养心殿降到了冰点。
“谁给他们的胆子?”
林休冷笑一声,那是护食的狼才有的表情,“那是船队吗?那是朕的命!是朕的安神汤!是朕未来三年的安稳觉!”
“阻碍漕运?朕看谁敢动朕的‘软饭’……咳咳,朕的战略合作伙伴一根毫毛!”
林休猛地一挥袖子,霸气侧漏:
“传朕口谕!”
“五城兵马司,别在那大街上抓小偷摸鱼了,全都给朕拉到通州去!还有,让秦破从京郊大营调两千精骑过去!”
“告诉他们,就在运河两岸给朕站岗!谁要是敢趁乱摸走一块金砖,或者哪个不长眼的官儿敢以‘疏通河道’为名卡拿吃要……”
林休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那就直接绑了,送去宁古塔!李威在那边正好缺个倒夜壶的伴儿!”
小凳子听得心惊肉跳,连忙跪下磕头:“奴才遵旨!”
“还有。”
林休叫住正要往外跑的小凳子,摸了摸下巴,脸上又恢复了那种不正经的笑容,“去跟李家说一声,东西太多要是没地儿放,朕的私库……咳,户部的库房虽然破了点,但胜在空旷,朕可以勉为其难帮他们保管保管。”
“算了,这话显得朕太贪财了,有损明君形象。”林休摆了摆手,“先让他们把东西运进城再说。朕倒要看看,这位李三娘,到底给朕带了多少惊喜。”
……
京城内,兵部尚书王守仁的府邸。
作为这次“联姻”的牵线人,也是李家在京城的唯一“亲戚”,王守仁现在的感觉很复杂。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自卑。
是的,堂堂大圣朝兵部尚书,正二品的朝廷大员,掌管天下兵马的一方巨擘,在一个商人面前,自卑了。
王府其实不小,三进的大院子,带个后花园,还有个平时用来练武的演武场。但在李家的这支“先遣队”面前,这院子显得跟个鸽子笼似的。
“这……这些都是?”
王守仁站在自家院子里,看着那一箱箱被搬进来的东西,手都有点抖。
这些还不是那六十里船队上的大头,只是李家父女随身带的一些“细软”和“日用品”。
但就是这些“日用品”,已经快把王府给塞爆了。
原本宽敞的演武场,此刻被堆得满满当当。王守仁平日里最宝贝的那几根练功用的梅花桩,此刻已经被几座半人高的红珊瑚给埋了,只露出一截木头尖尖,看着怪可怜的。
“您见笑,见笑了。”
李万三搓着手,一脸歉意地站在旁边,“家里走得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些个破烂玩意儿,要是占了您练功的地儿,您就说一声,我让人扔出去便是。”
扔出去?
王守仁看了一眼那几座红珊瑚,又看了一眼旁边随意堆放的几箱子夜明珠。
那珊瑚通体血红,一看就是南海深处的极品,随便掰下来一截都够寻常人家吃喝三年。扔出去?
王守仁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当了半辈子官,兢兢业业,两袖清风,每年的俸禄加上朝廷的赏赐,大概也就是这院子里一个角落的价值。
“万三啊……”
王守仁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自己作为朝廷大员的尊严,“不必了。就……先堆着吧。反正老夫最近公务繁忙,也没空练功。”
他转过身,不想再看那些让人道心破碎的宝物,拉着李万三往客堂走,“走走走,进屋喝茶。你这一路辛苦,咱们坐下说话。”
……
客堂里,气氛有些古怪。
王夫人柳青正拉着表妹李妙真(李三娘)的手,嘘寒问暖。而李万三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茶,屁股底下却像长了钉子一样,扭来扭去。
“万三,你这是怎么了?”王守仁看出不对劲,问道,“可是身子不适?”
“不是身子,是心慌啊!”
李万三放下茶杯,那张富态的脸上满是冷汗,“您,您给我透个底。这……这京城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我这一路进京,耳朵里灌进来的全是吓人的消息。什么‘京城严打’,什么‘户部尚书在牢门口摆摊收钱’。最吓人的是……”
李万三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鬼听见一样:“听说前国舅李威,那是太后娘娘的亲哥哥啊!还是个御气境的高手!就因为得罪了陛下,全家都被流放到宁古塔去了!”
“宁古塔那是人待的地方吗?那是活地狱啊!”
李万三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带了哭腔,“咱们这也是姓李的,这要是万一哪天陛下不高兴了,看咱们不顺眼了,是不是也得去宁古塔看雪啊?”
“我看这婚事……要不就算了吧?咱们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典型的商人思维。
趋利避害。
在巨大的政治风险面前,李万三那点做生意的胆子早就吓破了。他现在就觉得这京城是个张着大嘴的怪兽,随时准备把他们父女俩连皮带骨头吞下去。
王守仁刚想安慰两句,旁边却传来一声轻笑。
“爹。”
李妙真手里拿着一块京城特有的槽子糕,轻轻咬了一口,眉头微皱,似乎嫌太干了,喝了口茶才咽下去。
她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跟她那个快要吓尿了的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您这‘宁古塔恐惧症’,发作得是不是早了点?”
李妙真放下糕点,拿手帕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得像个从小在宫里长大的格格。
“闺女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得下!”李万三急道,“那可是流放啊!是要给披甲人为奴的!”
“流放李威,那是好事。”
李妙真淡淡地说道,语出惊人。
“好事?”李万三瞪大了眼睛。
“自然是好事。”
李妙真站起身,走到客堂门口,目光穿过层层院落,似乎在眺望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
“爹,您做了一辈子生意,怎么还没看透‘供需关系’?”
她转过身,那一瞬间,她身上的气势竟然压过了在座的兵部尚书。
“李威为什么被流放?因为他是旧势力的代表,他是太后的哥哥,他挡了新皇的路。新皇要掌权,就必须把这些旧钉子拔干净。”
“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这位陛下,手段狠辣,心思深沉,而且……极度缺人。”
李妙真走到父亲面前,按住他颤抖的肩膀,眼神坚定:
“旧的国舅倒了,位置空出来了。”
“陛下流放李威,就是在给咱们腾地儿呢。”
“腾……腾地儿?”李万三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没错。”李妙真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股子野心,“只要咱们对他有用,只要咱们能填上国库那个大窟窿,咱们就是这大圣朝最安全的‘新国丈’。”
“陛下越狠,说明这把保护伞越结实。”
“若是他是个优柔寡断的主儿,那咱们带着这么多钱进京,那才叫真的找死。”
王守仁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拍案叫绝:“妙啊!三娘这见识,这胆魄,不愧是女中豪杰!这话说的,比我都透彻!”
柳青也是一脸骄傲:“我就说吧,我这表妹,那是当皇后的料!”
李妙真并没有因为夸奖而得意忘形。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重新拿起那块没吃完的莲子糕,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
“不过,有一点爹您说得对。”
“这确实是一场豪赌。”
“我李妙真这辈子,做过无数次生意,从未亏过本。”
“这一次,我把自己连同整个李家的家底都压上去了。”
她抬起头,看向王守仁:“表姐夫,麻烦您给宫里递个话。”
“就说李家李妙真,携纹银五千万两、黄金八百万两、粮草两百万石,已至京城。”
“这笔‘嫁妆’,不知道够不够买陛下……一个晚上的时间?”
“噗——”
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被王守仁喷了个漫天花雨。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指着李妙真,脸涨得通红:“买……买什么?晚上?”
这这这……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那是皇帝!是先天大圆满!
你这口气,怎么像是在逛青楼点花魁似的?
李妙真无辜地眨了眨眼:“表姐夫想哪去了?我是说,我想请陛下,今晚过府一叙,谈谈这笔生意的细节。毕竟这么多钱,总得有个交接手续吧?”
“再说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我也想亲眼看看,这位让我表姐夸上天、让我那个傻爹吓破胆的‘软饭男’陛下,到底值不值这个价。”
王守仁擦着胡子上的茶水,看着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预感。
今晚的京城,怕是又要热闹了。
一个视皇位如枷锁、只想睡觉的咸鱼皇帝。
一个视皇权为投资、野心勃勃的女财神。
这两个人碰在一起……
那画面,啧啧,光是想想,王守仁就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受不了。
“行,我这就去递话。”
王守仁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官服,苦笑着往外走。
“不过三娘啊,我也得提醒你一句。”
走到门口,王守仁回头,意味深长地说道:
“咱们这位陛下,可不仅仅是爱钱。他那个‘先天境’,可不是说着玩的。你这笔生意……小心别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李妙真闻言,非但没怕,眼里的光反而更亮了。
“赔?”
她轻笑一声,手指轻轻摩挲着袖口的一枚金算盘。
“若是能赔给他,那也是我李妙真的本事。”
“就怕他……不敢收。”
窗外,风起云涌。
那堵塞了六十里的金河,正在夕阳下散发着诱人而危险的光芒。
大圣朝的国库,即将迎来它的“救世主”。
而林休的“软饭”生涯,也终于要端上第一碗硬菜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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