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裴砚几乎是半扶半抱地将沈静檀带下车，一路沉默地送她回到听竹苑。
他周身的气息依旧紧绷，那份在遇袭时爆发的后怕并未因回到安全的府邸而完全消散，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难以言说的焦躁。
院门外那些新增的护卫无声行礼，他看着沈静檀走进院内，房门在她身后合拢，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站在原地许久，夜风吹拂着他沾染了尘土与淡淡血腥气的衣袍，却吹不散心头那股噬骨的空茫。
马车里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时那真实的触感，与她颈间温暖的气息，此刻都变成了更加难熬的渴求。
他需要确认。
确认她真的安然无恙，确认她还在那里，确认那份失而复得的感觉不是幻觉。
这种需求如同野火般灼烧着他的理智，压倒了所有礼法规矩，也压过了他平日里引以为傲的自制。
深夜，万籁俱寂。
听竹苑内，沈静檀早已吹熄烛火，却并未睡着。
白日宫宴的紧绷，归途遇袭的惊魂，以及马车内那个近乎窒息的拥抱，都让她心绪难平。
她拥着锦被，在黑暗中睁着眼，听着窗外细微的风声。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同于风声的响动传来。
是脚步声。
很轻，带着迟疑，停在了她的房门外。
她的心猛地提起，屏住了呼吸。
没有叩门声，没有呼唤。
片刻的死寂后，门外的人似乎耗尽了所有耐心，或者，是被内心那股强大的冲动所驱使——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一道挺拔却带着孤寂意味的身影，倚在门框上，挡住了门外微弱的天光。
是裴砚。
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那里，在黑暗中静静地望着床榻的方向。
沈静檀惊坐而起，拥着被子，借着透窗的微弱月光，看向门口那模糊的轮廓。
“二爷？”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在黑暗中沉默地看着她，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破碎，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与他平日冷硬形象截然不同的乞求：
“我只是……需要确认你在这里。”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沈静檀的心湖。它剥去了所有强势的外衣，露出了内里最原始的不安与脆弱。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带着侵占的意味靠近，只是固执地守在门口，像一个迷途的旅人，需要确认灯塔的光亮。
沈静檀看着他那模糊的、透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疲惫的身影，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离开。
他缓缓走到她床边的脚踏旁，背对着她，沉默地坐了下来。
挺直的脊背像一尊突然失去了所有方向的守护石像，透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固执。
他就这样坐着，不言不语，仿佛要以此姿态，守到天明。
沈静檀拥着被子，看着他那在晨曦微光中逐渐清晰的、透着力竭般疲惫的背影，久久无言。
她沉默地看着，最终，轻轻地，向床的内侧挪动了一些，让出了床边更多的位置。
这是一个无声的许可。
一个默许他停留的信号。
裴砚僵直的背影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动。
他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趁机靠近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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