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抬起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最终没有落在她肩上，而是极其自然地、转向拂去了她衣襟上一缕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动作略显生硬，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刻意。
这个未能完成的安抚动作，比他直接触碰更让沈静檀心惊。
它暴露了他内心并非全然的冷酷命令，也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晰察觉的、想要缓解她紧张的情绪。
这让她更加确定，眼前的宫宴，绝非简单的赴宴。
这是一场他必须带着她共同面对的公开较量，也是他将她彻底纳入羽翼之下、不容任何人质疑的最终宣告。
沈静檀垂下眼眸，避开他过于锐利的视线，也掩去自己眸中翻涌的思绪。
她伸出手，拿起那封请柬。
明黄的缎面冰凉光滑，触手生寒，像她此刻的心境。
她的指尖在缎面上摩挲了两下，仿佛在感受这份“殊荣”的重量，也像是在权衡利弊。
逃不掉，那就只能面对。
“妾身知道了。”她最终轻声应道，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没有激动，没有惶恐，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却又带着某种决绝的平静。
裴砚深深看了她一眼，对她这过分平静的反应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未多言。
他转身离开，玄色的衣摆划过一道利落的弧度。
沈静檀独自站在原地，手中握着那封沉甸甸的请柬。
窗外天色渐暗，暮色笼罩下来。
宫宴的日子迫近，侯府内院为此忙碌起来。
依照惯例，赴宫宴需着符合品级的礼服，沈静檀身为侯府夫人，自然需要裁制新衣。
这日，府里手艺最好的两位绣娘被召至听竹苑，为沈静檀量体。
她们带着软尺、画粉和记录尺寸的本子，恭敬地请沈静檀站到厅中光线明亮处。
沈静檀依言站定，展开双臂。她神色平静，配合着绣娘的动作。
柔软的皮尺绕过她的肩宽、臂长，记录下一个个数据。
空气里只有绣娘低声报数和纸张记录的细微声响。
然而，这寻常的量体过程，却因一个人的在场，变得截然不同。
裴砚来了。
他没有提前告知，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听竹苑的厅堂门口，然后径直走进来，在一旁的黄花梨木扶手椅上坐下。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目光沉沉地落在正在被测量的沈静檀身上。
绣娘们顿时更加紧张，动作愈发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沈静檀能感觉到他那道视线，如同实质般扫过她的肩颈，她的手臂，她的腰身……带着一种审视的、不容错辨的占有意味。
她垂下眼睫，避开他的目光，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测量进行到腰围。一位绣娘将软尺环过她纤细的腰肢，小心地拉紧，准备读取刻度，并习惯性地低声报出：“腰围一尺八……”
“可以了。”
一个冷硬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绣娘的话。
是裴砚。
他不知何时已站起身，走了过来。
目光并未看那绣娘，而是落在沈静檀被软尺环住的腰肢上，眸色深暗。
绣娘的手僵在半空，有些无措地看向他。
裴砚没有解释，只是伸手，直接从绣娘手中拿过了那张记录尺寸的纸张。
他的目光在“腰围一尺八”那个数字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他取过旁边桌上的笔，蘸了墨，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在“一尺八”那个数字上划了一道浓重的墨线，在旁边写下了一个新的、明显小了一指的模糊量词。
" ["create_time"]=> string(10) "176489919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