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一种更迂回的方式，来试探这牢笼的边界，也试探那设下牢笼之人的底线。
几日后，听竹苑传出了夫人“感染风寒”的消息。
病势来得不急，却缠绵，低热不退，咳嗽声时有传出，整个人也恹恹地，没什么精神。
消息很快递到了墨韵堂。
裴砚正在听暗卫回报京都各方对上次宫宴风波的后续反应，听到沈静檀病倒，执笔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小团，他恍若未觉。
“请大夫了？”他问，声音听不出异样。
“已请过府中常来的李大夫瞧过，说是邪风入体，开了方子，需静养几日。”观墨垂首回道。
裴砚沉默片刻，挥退了暗卫和观墨。
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
他放下笔，目光落在虚空处。
她病了，在那座被他亲手封锁的院子里。
是因为那日的争执？因为他的禁锢？还是……真的只是偶然风寒？
一种混杂着担忧与某种隐秘渴望的情绪，在他心底滋生。
担忧她的身体，也……渴望一个可以名正言顺靠近她的理由。
他终究没能忍住。
当日下午，他便踏入了听竹苑。
这是自那日清晨雷霆归来后，他第一次主动前来。
他并未提前通传，径直走入内室。
沈静檀正靠在榻上，身上盖着锦被，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唇色浅淡，眼睫低垂，带着病中的脆弱。
听到脚步声，她微微抬眼，见是他，似乎想撑起身子行礼。
“躺着。”裴砚出声制止，声音比平时略显低沉。
他走到榻边，目光在她没什么血色的脸上细细扫过。
丫鬟端来刚煎好的汤药，黑褐色的药汁冒着热气。
裴砚看了一眼，竟伸手接过药碗。
“我来。”他语气平淡，不容置疑。
丫鬟愣了一下，不敢多言，低头退到一旁。
裴砚在榻边坐下，用汤匙舀起一勺药汁，轻轻吹了吹，递到她唇边。
沈静檀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手，那只惯常执笔握剑、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在微微发抖，虽然幅度极小，但她清晰地看到了。
药汁在勺中漾开细微的涟漪。
她垂下眼睫，就着他的手，默默将药喝下。
药汁苦涩，划过喉咙。
一勺，两勺……
他喂得很慢，很专注，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仿佛在确认什么。
每一次汤匙递到她唇边，他的指尖都不可避免地与她微凉的唇瓣发生极其短暂的触碰。
那触感细微，却带着电流，让他握着碗底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喂完最后一口药，他却没有立刻将碗放下，也没有收回手。
反而，在沈静檀尚未反应过来时，他空着的那只手，猛地伸出，一把攥住了她刚刚放下药碗、自然垂在身侧的手！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热度，紧紧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力道大得让她指尖发痛。
然后，在她惊愕的目光中，他做了一个更出人意料的动作——他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掌，紧紧贴在了他自己的额头上！
他闭着眼，长睫如同受惊的蝶翼，剧烈地颤抖着，额间传来与她掌心截然不同的、更高的体温。
他像是在通过她微凉的手，感受自己的焦灼，又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汲取某种安抚。
“快点好起来……”
他的声音沙哑压抑，从紧抿的唇间溢出，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乞求。
仿佛生病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 ["create_time"]=> string(10) "176489917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