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满腹的疑虑，回到了小院。
萧衍还没有睡，正坐在灯下，静静地等我。
看到我回来，他那双沉静的眸子里，才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回来了？”
“嗯。”我走到他身边，将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当听到皇帝下旨去我外祖家取千年雪莲时，他的眉头，也和我一样，紧紧地皱了起来。
“此事，你怎么看？”我问道。
萧衍沉吟了片刻，说道：“顾安宁此举，一石三鸟。”
“一石三鸟？”
“其一，她在皇帝面前卖了个好，彰显了她的‘善良’和‘聪慧’，为你我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让皇帝对她另眼相看。”
“其二，她将苏家拖下了水。如果苏家真的有雪莲，交出来，便是大功一件，但同时也暴露了苏家私藏贡品的秘密，日后难免被皇帝猜忌。如果苏家没有雪莲，那便是欺君之罪，整个苏家，都要跟着遭殃。”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萧衍的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她是在试探，试探苏家，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后盾。”
我的心，猛地一沉。
原来如此！
我终于明白顾安宁的险恶用心了！
外祖苏家，手握北疆三十万兵马，是我最大的靠山。
前世，我之所以在侯府和国公府受尽欺辱，却无人为我出头，就是因为我与外祖家关系疏远。
我母亲早逝，我自小便在继母手下讨生活，性子懦弱，与京城贵女圈格格不入。外祖父和舅舅们远在北疆，鞭长莫及，对我这个外孙女，也只是尽些礼节上的本分，并无多少亲情。
而顾安宁和陆衡之，恐怕早就觊觎苏家的兵权了。
他们这次，就是想借着千年雪莲这件事，来测试苏家对我的态度。
如果苏家为了我，连传家宝都肯拿出来，甚至不惜冒着欺君的风险，那就证明，苏家是真心实意地站在我这边，是他们日后夺权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他们便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对付苏家。
如果苏家对我不管不问，那就证明，我不过是一枚无足轻重的弃子，他们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对我下手。
好狠毒的计策！
一环扣一环，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稳赚不赔。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有些慌了。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的掌控范围。
它不仅关系到萧衍的腿，更关系到我外祖家上上下下数百口的性命！
“别怕。”萧衍握住我冰冷的手，给了我一个安定的眼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他顿了顿，对我说道：“你立刻写一封家书，派人快马加鞭，送到北疆。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外祖父。记住，信中不要掺杂任何个人感情和判断，只陈述事实。”
“只陈述事实？”我不解。
“对。”萧衍点了点头，“你外祖父是沙场宿将，戎马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伎俩，他一眼就能看穿。你只需要把情况告诉他，他自会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我看着他镇定自若的样子，慌乱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是啊，我怎么忘了。
我的外祖父，可是威名赫赫的镇北大将军！
他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
顾安宁这点小聪明，在他老人家面前，根本不够看。
我立刻按照萧衍的吩咐，写了一封家书。
然后，我将信交给风一，让他务必在皇帝的使者之前，将信送到外祖父手中。
做完这一切，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心里的石头，却依旧悬着。
因为，我不知道，外祖父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我们只能等。
等待一个未知的，可能决定我们所有人命运的结果。
接下来的几天，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
“云裳坊”的生意，依旧火爆。
我趁热打铁，又推出了几款新的样式，并且开始发展会员制度，牢牢地抓住了一批高端客户。
顾安宁和贤妃那边，似乎也消停了，没有再来找我的麻烦。
但我知道，她们只是在等待。
等待北疆的消息。
而陆衡之，依旧昏迷不醒。
国公夫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请遍了京城所有的名医，却都束手无策。
她甚至又找来了几个道士和尚，在府里开了好几场法事，却依旧不见任何起色。
她对我悔婚，转而嫁给萧衍的事情，恨之入骨。
但因为忌惮萧衍手中的麒麟令，她不敢明着来找我麻烦，只能在背地里，到处散播我的谣言。
说我不守妇道，克夫败家，是个不祥之人。
对此，我一概不予理会。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我只要过好我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这段时间，我和萧衍的感情，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升温。
他虽然腿脚不便，但心思缜密，博学多才。
他会教我下棋，陪我读书，跟我讲一些他南征北战时的趣闻轶事。
我也会在他看书的时候，为他沏上一壶热茶，准备几碟点心。
在他腿疾发作，痛苦难忍时，彻夜不眠地守在他身边，为他按摩，缓解疼痛。
我们之间，没有轰轰烈烈的海誓山盟，只有平平淡淡的相濡以沫。
但这种感觉，却让我觉得无比心安。
这天晚上，我照例在为他按摩双腿。
他的腿，因为寒毒的侵蚀，已经严重萎缩，皮肤下面，几乎只剩下骨头。
我一边按，一边忍不住心疼。
“萧衍。”
“嗯？”
“如果……如果真的找不到千年雪莲，你的腿，是不是就再也好不了了？”
他沉默了片刻，反问道：“如果我的腿一辈子都好不了，你会嫌弃我吗？”
“不会！”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就算你一辈子都坐在轮椅上，你也是我的丈夫。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他笑了，笑声低沉而悦耳。
他伸出手，将我揽入怀中。
他的怀抱，虽然不如从前那般强壮有力，却依旧让我觉得温暖而可靠。
“顾明月。”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风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激动和紧张。
“王爷，王妃，北疆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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