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一身火红的斗篷，撑着一把油纸伞，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雪花，落在我的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已经，形如枯槁的男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问，声音，冷得像这漫天的风雪。
他看到我，那双黯淡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一丝光亮。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连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
「知……知鸢……」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你……你终于，肯见我了……」
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笑容，虚弱而卑微，看得我，心头火起。
「萧临渊，」我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充满了不耐，「收起你这副可怜的样子。」
「你以为，你跪在这里，我就会心软吗？」
「你以为，你做出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我就会原谅你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的话，像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戳在他的心上。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眼中的光，也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我知道……」他低下头，声音，充满了无尽的苦涩。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
「我只是……只是想，再见你一面……」
「见到了，然后呢？」我冷冷地反问，「然后，就请你，带着你的人，从我的眼前，消失。」
「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我……」他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我。
「知鸢，我知道，我罪该万死……」
「我做的那些混账事，就算死一万次，也弥补不了……」
「但是，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一次，弥补你的机会……」
「弥-补？」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重复着这个词。
「萧临渊，你拿什么弥补？」
「你拿什么，来弥补我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你拿什么，来弥补我沈家，前世，满门的忠烈？」
「你拿什么，来弥补我，那条，死在冷宫里的，鲜活的命？」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
积压了两世的恨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出来。
「你告诉我！你拿什么弥补！」
我一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嘶吼。
他被我晃得，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又渗出了鲜血。
可他，没有反抗。
他只是任由我发泄，用一种，心碎的眼神，看着我。
「对不起……」
他能说的，只有这三个字。
「够了！」我猛地甩开他，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
「我不想再听这三个字！」
「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我看着他，看着这张，曾让我爱入骨髓，也恨入骨髓的脸。
我忽然，觉得很累，很累。
我不想再恨了。
因为，他已经，不配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
「殿下，您还记得，我生产那日，您让人给我送来的那碗安胎药吗？」
他猛地一愣，眼中，充满了迷茫。
「那碗药，」我平静地，揭开了，最后一个，也是最残忍的真相。
「不是柳含烟送的。」
「是你母后，当今的皇后娘娘，亲自下的令。」
「而那碗药，也不是什么安胎药。」
「是，要我和我腹中孩子，性命的，落胎药。」
「端药给我的那个太监，是你最信任的，李公公。」
「所以，您说，您不知情？」
我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您怎么会，不知情呢？」
「那碗药，分明，就是您，亲手，端给我的啊。」
轰——
我的话，像一道九天玄雷，狠狠地，劈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放大到了极限。
他像是，不认识我一样，看着我。
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大概，是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前世，那个雪夜。
他确实，去过冷宫。
确实，端过一碗药，给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人。
只是，他忘了。
他把那一切，都忘了。
而我，却帮他，想了起来。
「啊——」
他猛地，发出一声，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嘶吼。
然后，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这一次，他的眼睛，没有再闭上。
他只是，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两行血泪，从他的眼角，缓缓滑落。
我知道，这个人，彻底，废了。
他的精神，他的灵魂，在这一刻，已经被我，亲手，彻底，摧毁。
我看着他，心中，再无一丝波澜。
我转身，将伞，丢在雪地里。
任由那漫天的风雪，落满我的肩头。
萧临渊，从今往后，你我，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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