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烟下毒案，最终以她被废黜才女之名，禁足于府中思过告终。
皇帝和皇后，到底还是顾及着太傅和太子的颜面，没有将她赐死。
而我，作为受害者，得到了大量的赏赐和安抚。
解药很快就被送了过来，我的身体并无大碍。
但这件事，却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柳含烟的名声，彻底臭了。
而萧临渊，也因为识人不清，偏袒毒妇，在朝堂上被御史台弹劾得体无完肤。
他的威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这一切，都在裴衍的预料之中。
他来看我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看着那棵被我用簪子射穿的海棠树。
「太子的势力，已经被削弱了不少。」他站在我身后，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这还不够。」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裴衍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而立，「扳倒一棵大树，需要先剪除他的枝叶。柳家，就是第一片。」
我点了点头。
柳含烟的父亲，太傅柳正，是太子党的核心人物。
如今柳含烟失势，柳家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接下来，该怎么做？」我问。
裴衍看着我，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做。」
「等着看戏，就好。」
他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暖手炉，塞进我的手里。
「天凉，别冻着。」
手炉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暖洋洋的，一直暖到我的心底。
我愣愣地看着他。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我感到冷的时候，为我递上一个暖炉。
前世的萧临渊，从未有过。
他只会让我，在风雪里，等他。
「多谢。」我低下头，轻声道。
「不必。」裴衍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你是我的盟友，不是吗？」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他那双清冷如月的眸子里，盛开了一树的桃花。
自那日之后，萧临渊便没有再来找我。
我乐得清静。
退婚的奏请，兄长已经再次递了上去，但都被皇帝以“太子妃需德才兼备，家世显赫，放眼京城，无人比沈知鸢更合适”的理由，驳了回来。
我知道，皇帝还在权衡。
他既想利用沈家的兵权，又忌惮沈家的兵权。
而萧临渊，是我沈家与皇家之间，唯一的纽带。
除非，萧临渊自己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或者，沈家有了新的，足以抗衡皇室的依仗。
日子，就在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
转眼，便入了冬。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格外早，也格外大。
一夜之间，整个京城，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裴衍派人送来请帖，邀我雪夜泛舟，共赏湖心亭的梅花。
我欣然应允。
小舟在结了薄冰的湖面上，缓缓前行。
船头，燃着一炉红泥小火。
裴衍坐我对面，亲自为我煮茶。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湖心亭的红梅，在白雪的映衬下，开得如火如荼，美不胜收。
「真美。」我由衷地赞叹。
「你喜欢就好。」裴衍将一杯热茶递到我面前，茶香袅袅，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我们没有聊朝堂，没有聊权谋。
只是像最普通的朋友一样，赏雪，品茶，说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这种感觉，很轻松，很惬意。
是我两辈子，都未曾体验过的。
我看着对面这个清冷如玉的男子，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如果……
如果没有那些仇恨，没有那些算计。
或许，我可以……
就在我心神恍惚之际，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岸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玄色大氅，独自一人，站在漫天风雪之中。
雪花落满了他的肩头和发梢，他却浑然不觉。
他只是死死地，死死地盯着湖中央，我们这艘其乐融融的小船。
是萧临渊。
他的脸，在风雪中，显得异常苍白，那双曾经不可一世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像一头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的野兽。
我的心，没有一丝波动。
我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继续低头，品尝着杯中的热茶。
裴衍也看到了他。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又为我添上了一杯茶，声音轻柔。
「茶凉了，再喝一杯暖暖身子。」
小船缓缓靠岸。
我与裴衍，并肩走在雪地里，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我们谁也没有回头。
我知道，萧临渊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我们。
那道目光，像是一根淬了毒的芒刺，如影随形。
我能想象得到，他此刻，是怎样的妒火中烧，怎样的肝肠寸断。
真好。
萧临渊，你也尝到，这种滋味了吧？
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与别人谈笑风生，而你，却只能站在原地，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是不是，比死还难受？
回到将军府，我刚走进院子，一个黑影就从暗处闪了出来，一把将我拽进了旁边的假山后。
浓烈的酒气和龙涎香，瞬间将我包围。
又是他。
萧临渊。
他似乎，已经等了我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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