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43834562" ["articleid"]=> string(7) "6358903" ["chaptername"]=> string(7) "第9章" ["content"]=> string(11981) "
哈尔滨的冬天冷得刺骨。零下二十度,呼出的气瞬间结成冰晶。
我和许静裹得像熊一样,走在中央大街上。冰雕在灯光下晶莹剔透,城堡、动物、神话人物,栩栩如生。
“小时候我爸带我来过。”许静的脸冻得通红,眼睛却很亮,“那时候觉得冰雕是魔法变出来的。”
“现在呢?”
“现在知道是工人一凿一凿刻出来的。”她笑了,“但还是很美。”
我们去看冰雪大世界,坐冰滑梯,喝热腾腾的格瓦斯。许静在冰雕教堂前站了很久,我给她拍照,她笑得自然。
“你前妻最近怎么样?”吃饭时她突然问。
我愣了下,“不知道,没联系。”
“李大康的房子卖出去了,还了你十万。”许静说,“我律所的实习生帮他办的过户,听说老两口搬去和李倩住了,租了个小两居。”
我放下筷子,“他们不用......”
“他们坚持要还。”许静倒了杯热茶,“李晴还在超市工作,听说申请了夜班,因为夜班补贴高。李倩今年毕业,找了份会计的工作,说要把姐姐欠的债还清。”
我沉默。热气腾腾的铁锅炖在桌上咕嘟咕嘟响,香味弥漫。
“许静,你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需要知道结局。”她看着我,“知道他们都还在往前走,你才能安心走自己的路。”
她说得对。这几个月,我心里总悬着什么,现在终于落地。
“谢谢你。”
“不客气。”她夹了块排骨,“律师嘛,提供信息也是服务的一部分。”
吃完饭,我们去看索菲亚教堂。夜晚的教堂在灯光下庄严静谧,有情侣在拍照,有孩子在喂鸽子。
“我离婚那年也来过哈尔滨。”许静突然说,“一个人,零下三十度,站在松花江上,想如果跳下去会不会立刻冻住。”
我转头看她。
“当然没跳。”她笑,“太冷了,而且我还没吃够锅包肉。”
我们沿着江边散步,脚下是厚厚的冰层。远处有人在冰钓,小马扎,鱼竿,守着一个小洞,像雕塑。
“我用了两年才走出来。”许静说,“一开始恨前夫,后来恨自己,最后发现恨谁都没用。时间不会因为你的痛苦而停止。”
江风吹来,冷得人一激灵。我把围巾分她一半,她没拒绝。
“你用了多久?”她问。
“还在用。”我老实说,“但比一开始好多了。”
“那就好。”她看着江面,“陈昊,人生很长,离婚只是其中一章。翻过去,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内容。”
回酒店的路上,我们都没说话。但气氛不尴尬,是那种经历过相似伤痛的人之间的默契。
元旦假期结束,回到日常。工作,健身,偶尔和朋友聚会。我和许静保持着每周见一两次的频率,吃饭,看电影,或者只是散步聊天。
春节前,公司发了年终奖。我给自己换了台新电脑,给父母包了大红包,又请张浩夫妇和许静吃了顿饭。
饭桌上,张浩挤眉弄眼,“你俩现在什么情况?”
“朋友。”我和许静同时说。
周婷打他一下,“就你话多。”
但张浩说得对,我和许静之间确实有些微妙的变化。不再是单纯的“朋友的朋友”,而是可以直接约饭、可以分享心事的关系。
春节我回父母家过。年三十那晚,看春晚时收到条陌生短信:“陈昊哥,新年快乐。对不起,谢谢你。李晴。”
我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最终回了个:“新年快乐,保重。”
没拉黑,也没多说。
初五,高中同学聚会。我本来不想去,但张浩说班长点名要见我。
“你现在可是咱们班的名人。”张浩在电话里笑,“离婚后逆袭的典范,有房有车有存款,还认识了美女律师。”
“少来。”
聚会在老地方,还是那群人,只是大家都变了样。有人发福,有人秃顶,有人抱二胎,有人离了婚。
班长拉着我喝酒,“陈昊,听说你前妻的事了。要我说,离得好!那种女人,早离早安心!”
其他同学附和,说李晴不识好歹,说赵承宇是人渣,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听着,只是笑,不接话。酒过三巡,有人提起赵承宇。
“那孙子跑澳门去了,听说欠了赌场几十万,被扣在那儿了。赌场的人找到他老家,把他爸打了一顿,老头子现在住院呢。”
“活该!”一片骂声。
“李晴呢?还跟那小子联系吗?”
“早断了。”知情人说,“她现在老老实实上班,听说还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她不见,说要先把债还清。”
“还债?还谁的债?”
“还能谁,陈昊的呗。听说她家把房子卖了还了一部分,剩下的她在慢慢还。”
众人看我,眼神复杂。
我举起杯,“过去的事了,不提了。来,喝酒。”
那晚我喝得有点多,张浩送我回家。车上,他问我:“真不在意了?”
“在意什么?”
“李晴还债的事。”
“她有她的坚持,我有我的生活。”我靠着车窗,“两不相欠,最好。”
张浩点头,“你成熟了。”
“被生活逼的。”
春节后上班第一天,许静约我吃饭,说有重要的事。
餐厅里,她神色严肃。我心里一紧,“怎么了?”
“赵承宇死了。”
我愣住,“什么?”
“澳门那边传来的消息。”许静压低声音,“欠赌场钱还不上,被扣了半个月。他偷跑,从三楼跳下去,头撞在石头上,当场死亡。”
我握紧水杯,手指发白。
“尸体运回来了,他家人去认的。”许静继续说,“李晴也去了,听说在殡仪馆站了很久,没哭。”
窗外车流如织,霓虹闪烁。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
“李晴怎么样?”
“不知道,应该受刺激了。”许静叹气,“但说句冷血的话,这对她是解脱。赵承宇活着,永远是她的噩梦。”
我沉默。想起深圳那晚,李晴身上的伤,眼里的恐惧。现在施暴者死了,她会觉得解脱吗?还是会内疚?
“你想去看看她吗?”许静问。
我摇头,“不合适。”
“也是。”她点头,“那就彻底翻篇吧。”
那顿饭吃得很沉默。回家后,我站在阳台上抽烟。冬夜的风很冷,吹得脸生疼。
手机震动,是李倩,又换了新号码:“陈昊哥,姐住院了,急性应激障碍。医生说要静养。爸让我跟你说一声,没别的意思。”
我回:“好好照顾她。”
没再拉黑。但也没多问。
三月,春天来了。柳树发芽,玉兰开花。公司新项目启动,我忙得团团转。许静也忙,接了个大案子,经常加班到深夜。
我们有两周没见,偶尔微信聊几句。她会在深夜发来律所窗外的夜景,我会回一张公司楼下的樱花。
张浩说我们在搞“中年人的纯情”,被周婷骂了一顿。
四月初,许静生日。我问她要什么礼物,她说想要个安静的周末。
我订了郊区的民宿,带小院,可以烧烤。张浩夫妇也来了,还有许静的两个闺蜜。
那晚我们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喝酒,聊天。许静喝了点酒,话多了起来。
“我小时候想当法官。”她说,“觉得能主持正义,多威风。后来当了律师,才发现正义没那么简单,很多时候只是在两害之间选个轻的。”
“但你帮了很多人。”我说。
“希望吧。”她笑,“有时候我也怀疑,离婚律师到底是在拆散家庭,还是在拯救人生。”
“都有吧。”周婷说,“坏的婚姻拆了是拯救,好的婚姻想拆也拆不散。”
夜深了,张浩夫妇和许静的闺蜜先回房睡了。院子里只剩我和许静。
“陈昊。”她突然叫我的名字,“你觉得我们会是好的婚姻吗?”
我转头看她。月光下,她的眼睛很亮,很认真。
“不知道。”我诚实说,“但我愿意试试。”
她笑了,“我也愿意。”
我们没再说话,只是并肩坐着,看星星。远处有蛙鸣,近处有虫鸣,春天夜晚的声音,生机勃勃。
回程路上,张浩开车,挤眉弄眼地通过后视镜看我们。许静靠在我肩上睡着了,呼吸均匀。
我心里很平静,像暴风雨过后的海面,广阔而安宁。
到家后,许静发了条微信:“今晚的星星很好看。”
我回:“你也是。”
五一假期,我和许静正式确定了关系。没有轰轰烈烈的告白,只是自然而然地牵了手,见了父母,规划了未来。
李大康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托张浩转交了一个红包。里面是两千块钱,还有张字条:“祝你们幸福,欠你的钱,晴晴会慢慢还。”
我把钱退回去了,字条留下了。
六月,李晴出院了。听张浩说,她辞了超市的工作,报了会计培训班,说要考资格证。
“她让我转告你,欠你的钱,她会还清。”张浩说,“但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知道了。”我说。
七月,我和许静去看房子。她想在律所附近买套小公寓,我说好。首付我们各出一半,写两个人的名字。
签购房合同那天,阳光很好。许静签字时手有点抖,我握住她的手。
“紧张?”我问。
“有点。”她笑,“但更多的是高兴。”
八月,李晴通过了会计资格证考试,找了家小公司做出纳。工资不高,但稳定。李倩跳槽去了外企,工资翻倍,说三年内要帮姐姐还清债。
九月,我和许静搬进了新家。不大,但温馨。阳台朝南,可以养花。我们买了绿植,买了书架,一点一点填满这个空间。
搬家那天,张浩夫妇来帮忙。周婷拉着许静在厨房说悄悄话,张浩帮我装书架。
“真没想到。”张浩感慨,“一年前你还那样,现在......”
“现在怎么样?”
“现在挺好。”他拍拍我的肩,“真的挺好。”
晚上,送走张浩夫妇,我和许静坐在新家的地板上,背靠背。
“累了?”我问。
“嗯,但开心。”她往后靠了靠,“陈昊,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在我想要开始新生活的时候,正好出现。”
我握住她的手,“彼此彼此。”
窗外,城市灯火如星海。每一盏灯下,都有一个故事。有的悲伤,有的欢喜,有的刚刚开始,有的已经结束。
而我们的故事,正在书写新的篇章。
李晴,赵承宇,李大康,李母......那些人和事,已经远去。像旧照片,偶尔翻看,但不再刺痛。
人生就是这样吧。有些人来了又走,教会你一些东西,然后离开。而真正陪你走到最后的,往往是那个在废墟上和你一起重建的人。
“许静。”我叫她的名字。
“嗯?”
“我们会幸福的。”
“我知道。”她转身,吻了吻我的脸颊,“我一直知道。”
夜深了,我们相拥而眠。梦里没有过去,只有未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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