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乙相对冷静：“火长，他们这是想拖垮咱们。白天干重活，晚上累成死狗，哪还有力气训练、备战？”
陆炎坐在灯旁，缓缓擦拭着周铭赠的那把战刀。刀身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我知道。”他说，“但今日校场上，若把总硬抗，正中他们下怀。孙继业巴不得咱们违抗军令，他好名正言顺地处置。”
“那咱们就这么认了？”王铁柱瓮声问。
“认？”陆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谁说要认了？”
众人精神一振。
“从明天起，分两组。”陆炎用刀尖在地上画图，“一组，由铁柱带队，老老实实干活——但手脚慢些，多观察。马厩里有哪些马是常骑的？垃圾里有没有不寻常的物件？采石场的石料运去哪里？这些，都要记下来。”
“另一组，由小乙带队，晚上行动。”陆炎看向赵小乙，“你不是眼尖吗？带两个机灵的，夜探大营。重点三个地方：粮仓、军械库、还有……孙继业嫡系部队的营区。我要知道他们的布防规律、换岗时间。”
“那火长你呢？”
“我？”陆炎将刀归鞘，“我去找‘自己人’。”
夜深人静时，陆炎换上一身深色衣服，悄无声息地摸出营区。他没有去主营，而是绕到后营——那里是辅兵和杂役的住处，条件更差，但人员混杂，消息也最灵通。
按照周铭白天塞给他的一张纸条上的地址，他找到了一处半塌的窝棚。棚子里透出微弱的灯光，还有压抑的咳嗽声。
陆炎在棚外站定，低声道：“故人来访，求见韩先生。”
棚内咳嗽声停了一瞬。片刻，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哪位故人？”
“双月湾，共饮过血酒的故人。”
棚帘掀开一条缝，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探出来，眼神在夜色中锐利如鹰——正是之前在周铭营地送过信的那个老驿卒！他此刻穿着破旧的辅兵号服，但腰杆笔直，哪有半分老态？
“陆总旗？”老驿卒压低声音，“快进来！”
棚内狭小，除了一张破板床和一个小炉子，几乎无处下脚。老驿卒——韩老——示意陆炎坐下，自己则警惕地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才低声道：“周把总让你来的？”
陆炎点头，取出周铭的私印铜牌。韩老验看过，神色缓和下来：“周把总算有心了。这大营里，还能信的人不多。”他咳嗽两声，“孙继业把你们安排去干杂役了？”
“是。韩老可知，他为何如此针对我们？”
“一来，你们在双月湾动了许家的货，断了他的财路。二来……”韩老眼神深邃，“你们缴获的那些东西，虽然被锦衣卫带走了，但有些人……怕你们知道得太多。”
“李德彪说的那个孙千户，就是他？”
“不止。”韩老摇头，“孙继业是台面上的。他背后还有人，在宁波府，甚至在杭州。你们那批证物进京后石沉大海，就是明证。”他盯着陆炎，“陆总旗，周把总让你来，不只是探消息吧？”
“他想重建‘夜不收’。”陆炎直截了当，“需要人，需要情报，需要……一条能在关键时刻传递消息的渠道。”
韩老沉默良久。棚外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人屏息，直到脚步声远去。
“人，我可以帮你物色。”韩老终于开口，“这大营里，对孙继业不满的老兵不少，有些是真想抗倭的。情报……我这儿有些零碎，但关键的东西，在一个人手里。”
“谁？”
“军械库的库管，老吴。”韩老声音压得更低，“他儿子三年前死在双屿岛，他一直在暗中查那批军械是怎么流到倭寇手里的。孙继业几次想换掉他，都被他以‘账目未清’为由拖住了。此人可信，但……脾气古怪，你得亲自去会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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