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的话，点醒了我。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第二天一早，我就带着柳奶奶和两个助理，飞往了江南。
江南自古便是丝绸之乡，「云裳」合作的几家顶级丝绸作坊，都集中在苏城的一个古镇上。
我们抵达的第一站，是其中规模最大，也是和「云裳」合作最久的「锦绣坊」。
坊主姓陈，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叫陈星野。
柳奶奶和他是旧识，一见面，陈星野就热情地接待了我们。
「柳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陈星野一边给我们沏茶，一边笑着说，「您可是有日子没来我这儿了。」
「这不是怕你嫌我这个老太婆烦嘛。」柳奶奶也笑着回应。
两人寒暄了几句，我便说明了来意。
「陈坊主，我们这次来，是想和锦绣坊签订一份长期的独家供应协议。」
我直接开门见山。
听到「独家」两个字，陈星野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他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柳奶奶，又看向我。
「李总，您是爽快人，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不瞒您说，就在昨天，宋氏集团的人也来找过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他们动作真快。
「他们开出的价格，非常优厚。」陈星野叹了口气，「比云裳之前给的价格，高出了三成。」
柳奶奶的脸色变了变。
高出三成，这对任何一个商家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
「而且，他们承诺的采购量，是云裳巅峰时期的两倍。」
陈星野的话，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上。
价格，采购量，无论哪一样，「云裳」现在都比不过宋家。
「但是……」陈星野话锋一转，「我拒绝了。」
我愣住了，柳奶奶也愣住了。
「为什么？」我下意识地问。
「因为宋家的人，不懂丝绸。」陈星野看着我，眼神里透着一股匠人的执拗。
「他们只把丝绸当成商品，只关心成本和利润。
他们的人拿着我们的云锦，说的却是怎么用更便宜的机器印花来替代，怎么降低工艺难度来提高产量。」
「他们不懂，每一匹云锦，从养蚕、缫丝、染色到织造，背后都凝聚了多少人的心血。」
「锦绣坊的丝绸，是艺术品，不是流水线上的廉价货。」
「和宋家合作，是能赚到钱，但那是把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卖了换钱。」
「我陈星野，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干不出这种事。」
听完他的话，我心里肃然起敬。
这才是真正的匠人精神。
柳奶奶眼眶有些湿润。
「老陈，谢谢你。」
「柳姐，你这话就见外了。」陈星野摆摆手，「我们合作了二十年，我信得过你，也信得过云裳。」
「这位李总，虽然年轻，但我看她的眼神，是真心爱这门手艺的。」
「所以我信她，能带着云裳，把我们的好东西，真正发扬光大。」
他看向我，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李总，独家协议，我签。」
「价格，就按原来的价格。我相信，云裳不会亏待我们这些老伙计。」
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我站起身，郑重地向他鞠了一躬。
「陈坊主，谢谢您的信任。」
「我向您保证，云裳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和「锦绣坊」的协议，签得异常顺利。
有了陈星野的支持，剩下几家作坊的谈判也变得简单起来。
他们大多和陈星野一样，看重的不仅仅是钱，更是那份传承和情怀。
宋家虽然有钱，但他们那副高高在上、只认钱不认人的姿态，显然得罪了这些骄傲的匠人。
三天时间，我成功地和所有核心供应商都签订了独家供应协议。
这意味着，宋家想从我这里釜底抽薪的计划，彻底破产了。
而且，他们想做高端国风线，就绕不开这些顶级的丝绸面料。
现在，主动权，掌握在了我的手里。
我心情大好，晚上特地在镇上最好的酒楼设宴，款待陈坊主他们。
饭局上，大家推杯换盏，气氛热烈。
我不太会喝酒，但高兴，也跟着喝了几杯米酒。
酒意上头，脸颊热热的。
我借口去洗手间，想到外面吹吹风。
刚走出包厢，就和一个行色匆匆的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道歉。
「没长眼……」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当他抬起头，看清我的脸时，声音戛然而止。
我也愣住了。
眼前的人，竟然是陆子昂。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身边还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看起来像是他的下属。
陆子昂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可以用「精彩」来形容。
震惊，错愕，然后是恼怒。
「李知秋？你怎么在这里？」
他上下打量着我，看到我身上剪裁合体的套装，和略带酒意的微醺模样，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不是应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打工吗？怎么有钱来这种地方消费？」
他的语气，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审视和鄙夷。
我懒得理他，绕过他就想走。
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又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甩开他的手，眼神冷了下来。
「陆子昂，我做什么事，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你是我哥，还是我爹？」
「哦，对了，我忘了，我已经被赶出宋家了，跟你，跟宋家，早就没关系了。」
「你！」陆子昂被我堵得说不出话，脸色铁青。
他身后的下属们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这时，陈星野从包厢里走了出来。
「李总，您怎么去了这么久？大家还等着您……」
他看到我和陆子昂剑拔弩张的样子，愣了一下。
「这位是？」
陆子昂看到陈星野，脸色更难看了。
他显然是认出了这位他前两天想拉拢却碰了一鼻子灰的「锦绣坊」坊主。
「陈坊主。」陆子昂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真巧，您也在这。」
陈星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走到我身边，语气亲切地问：「李总，这位是？」
「不认识。」我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陆子昂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陈星野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对陆子昂说：「这位先生，如果你想找我们李总谈生意，麻烦先预约。」
「如果只是想叙旧，那不好意思，我们李总现在没空。」
说完，他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总，我们回去吧，菜都凉了。」
我点点头，跟着陈星野，从陆子昂身边擦肩而过。
自始至终，我都没再看他一眼。
我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几乎要把我的背影烧穿。
回到包厢，柳奶奶关切地问：「知秋，没事吧？刚刚那是……」
「没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摇摇头，重新坐下。
虽然嘴上说没事，但心里却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陆子昂的出现，提醒着我，我和宋家的纠葛，还没完。
这场宴席，后半段我有些心不在焉。
结束后，我送走了柳奶奶和陈坊主他们，一个人走在古镇的青石板路上。
夜晚的古镇很安静，只有灯笼的光晕，洒在湿漉漉的石板上。
我拿出手机，想给沈彦打个电话。
我想告诉他，我成功了。
我想听听他的声音。
电话拨出去，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么晚了，接沈彦电话的，为什么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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