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43833156" ["articleid"]=> string(7) "6358729" ["chaptername"]=> string(8) "第20章" ["content"]=> string(3928) "
九月重阳刚过,永昌府学的庭院里,那几株老菊开得正盛。金黄的花瓣在秋阳下熠熠生辉,香气清冽,却掩不住院墙角落那丛野草散发出的霉腐气。府学的讲堂是座三开间的瓦房,椽柱的漆早已斑驳脱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窗纸破了几个洞,用旧账纸潦草糊着,风一吹就哗啦作响。
沈砚站在讲堂外,看着里面坐得稀稀落落的学生。按册籍,府学应有生员八十二人,可今日来听讲的,不过四十余人。余下的,册上记着“病假”“事假”“归省”,可沈砚知道,其中至少一半,是被家中唤回去帮忙秋收了——永昌地瘠民贫,能供得起子弟读书的人家本就不多,农忙时节,读书终究要让位于吃饭。
讲堂里正在授课的是府学训导周文启,五十多岁的老秀才,在府学教了二十多年书。此刻他正讲解《孟子·梁惠王上》,声音干涩,有气无力:“……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
底下的学生有的认真听讲,有的昏昏欲睡,还有几个在偷偷传纸条。
沈砚没有进去打扰。他转身走向西厢的学舍。这里是生员住宿的地方,一排七八间屋子,每间住四五人。时近晌午,学舍里却静悄悄的——大多生员都去膳堂用饭了。
走到最里面那间屋外时,沈砚听见里面有压抑的啜泣声。
他停住脚步。门虚掩着,透过门缝,看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生员,正蹲在地上,对着一个破包袱抹眼泪。包袱散开着,里面是几件打着补丁的衣服,还有两本旧书。
“李墨?”沈砚认出这是府学生员中家境最贫寒的一个。十八九岁年纪,瘦得像根竹竿,却写得一手好文章,上月月课还得了甲等。
李墨闻声抬头,看见沈砚,慌忙起身,用袖子擦脸:“学、学政大人……”
“怎么了?”沈砚推门进去,“为何哭泣?”
李墨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不说话。
沈砚看向地上的包袱:“你要走?”
沉默许久,李墨才哑着声音道:“家父……家父让人捎信来,说家里实在供不起了。今年田里收成不好,欠了王老爷的租子……王老爷说,再不交租,就要收地。地没了,全家都得饿死……父亲让我回去,找个活计,补贴家用。”
沈砚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上月查佃租时见过的那些农户,想起那些枯瘦的孩子,想起王师爷家管事那张油光满面的脸。
“欠了多少租?”他问。
“三石……三石粮。”李墨的声音更低了,“父亲说,王老爷给了最后期限,重阳后五日交不上,就收地。”
今日是重阳后第七日。
沈砚看着这个年轻人。李墨的眼圈红着,嘴唇咬得发白,但眼神里还有不甘——那是对读书的渴望,对改变命运的最后一点期盼。
“你先别走。”沈砚说,“租子的事,我想想办法。”
“大人……”李墨扑通跪下,“大人已经帮过学生一次了。上月家母生病,是大人私下接济了药钱。学生不能再拖累大人了……”
“起来。”沈砚扶起他,“读书是正事,不能半途而废。你且安心读书,租子的事,我来处理。”
说罢,他转身出了学舍。走到庭院时,正遇见杨慎匆匆赶来。
“大人,”杨慎压低声音,“王师爷来了,在您公廨等着。”
沈砚眉头一皱:“他来做什么?”
“没说。但脸色不大好看。”
沈砚点点头,往公廨走去。心里却已猜到了几分——李墨家欠的租,就是王师爷家的。这位王师爷,大概是来“敲打”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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