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说得漂亮。
既显得他大义灭亲，又坐实了林素芬“老糊涂”、“违法乱纪”的罪名。
周围有些不明真相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原来是违章摆摊啊？”
“这女婿还挺明事理的。”
于明听着这些议论，心里的爽快感简直要爆炸。
赢了。
彻底赢了。
就在这时。
一直背对着他们的林素芬，终于转过身来。
她把手里的漏勺慢慢放下。
解开围裙，随手搭在旁边的架子上。
然后，她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面对气势汹汹的执法队，面对满脸奸笑的于明，林素芬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惊慌。
甚至，还带着一丝看戏般的笑意。
那种笑，让于明心里咯噔一下。
“证？”
林素芬的声音不大，但在突然安静下来的人群中，却清晰得可怕。
她把手伸进贴身的上衣口袋。
“哗啦。”
那是纸张摩擦的声音。
下一秒。
“啪！”
林素芬把那几张还带着体温、盖着鲜红国徽印章的证件，重重地拍在于明面前那张油腻腻的折叠桌上。
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醋瓶子都跳了一下。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林素芬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那股子国营大厨统领后厨的气势全开了。
她一字一顿，如同炸雷：
“这、是、什、么！”
于明脸上的冷笑凝固了。
像是被人当面抽了一巴掌，半边脸皮都在抽搐。
怎么可能？
这老太婆大字不识几个，才来的深城没多久，这么快就能把证办下来？
这可是工商局！
没关系没门路，跑断腿也得好几个月！
刘队长也愣了。
他原本是受了于明两条中华烟的请托，来走个过场，吓唬吓唬人。他看着这个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老婆子，之前卖卤鸭货的摊位干净整洁，那柠檬茶还怪好喝的。
他伸出胖手，拿起那张营业执照。
对着灯光照了照。
钢印清晰。
字迹工整。
还是局里那个出了名难缠的“铁面张”签的字。
真的。
比真金还真。
“这……”
刘队长嗓子有点干。
他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矮个子跟班。
矮个子也是一脸懵逼，但他反应快，立刻指着那锅红通通的汤底。
“证是真的，那卫生呢？”
矮个子声色俱厉。
“谁知道你这汤是不是用地沟油？这粉是不是塑料做的？我们要取样！要带回去化验！在这期间，你们必须停业整顿！”
这就叫欲加之罪。
哪怕你东西没问题，我拖你个十天半个月，这生意也黄了。
于明眼睛一亮。
对！
就是这样！
恶心死她！
“同志说得对！”
于明赶紧接茬，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妈，您就听劝吧。咱们家也不缺这几个钱，万一吃坏了人，那可是要坐牢的！您一把年纪了，何苦呢？”
林素芬没看于明。
她只是淡淡地瞥了矮个子一眼。
那种眼神。
像是看了几十年的老灶台，早就看透了火候。
“取样？”
林素芬拿起一把干净的大汤勺。
舀起一勺滚烫的汤底。
红油翻滚。
香气四溢。
“随便取。”
她把勺子递到矮个子鼻子底下。
“深城是特区，讲的是效率，也讲个公道。我这汤，每天现熬的大骨头，加上广西运来的酸笋。你闻闻，有一点馊味吗？”
矮个子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真香。
那种纯正的肉香和独特的酸辣味，勾得他喉结滚了一下。
“要是还不放心。”
林素芬把勺子收回来，倒进自己碗里，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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