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的脸色从白转青，又从青转红，嘴唇开合了好几次，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林知薇说的每一个字，都对！
AMC公司这次派他来华国，打的主意就是用他们公司早已封存的、成本低廉但污染严重的支链烷基苯生产线，来敲开华国市场的大门。他们笃定华国技术落后，信息闭塞，根本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只要把技术吹得天花乱坠，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是他们公司高层会议上定下的策略。
这个绝对的商业机密，此刻，就被眼前这个年轻的华国女人，用最平静的语气，当着所有人的面，赤裸裸地揭穿了。
“这……这只是你有趣的猜测。”布朗的声音干涩，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小姐，复杂的工业化学，恐怕不是你能凭借几本书上的知识就能理解的。”
“恰恰相反，布朗先生。”
林知薇轻轻合上了笔记本，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正因为我理解，我才能指出它固有的缺陷。您在黑板上写的那个反应式，以及您手中那瓶作为‘魔法’的催化剂，其本质不过是利用酸在低温下促进磺化反应。这个‘魔法’的缺陷在于，一旦反应温度、原料纯度出现偏差，副产物的比例就会急剧上升，导致产品性能大打折扣，对生产线的要求极高，这又是一笔巨大的投入。”
她看着布朗，眼神平静无波。
“我说得对吗？”
这几句话，林知薇是用英语说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单词都像重锤，砸在布朗的神经上。
布朗的身体晃了一下，他看着林知薇，那眼神像是见了鬼。
她说的……她说的这些，几乎就是他们那份厚厚的、锁在保险柜里的技术白皮书里最核心的几页内容！不仅点出了他们技术的本质，更精准地指出了他们技术团队至今都还在头疼的工艺控制难题！
这怎么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一个二十出头的华国女技术员，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会场里，中方的技术人员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他们不傻。他们只要看布朗那张惨白如纸的脸，看他那副魂飞魄散的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
林知薇说对了！
而且是对得不能再对了！
前几天还对林知薇指手画脚的钱为民，此刻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台上的林知薇，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嘲讽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短暂的死寂之后，主席台上传来一声椅子被推开的声音。
省轻工厅的周副厅长站了起来。
他约莫五十多岁，头发在鬓角处有些花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一套半旧的灰色中山装，扣子扣得严严实实。他面容严肃，眼神锐利，一看就是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实干派领导。
周副厅长没有马上说话，他迈着沉稳的步子，从主席台的侧面走到了讲台正中央，站在了林知薇的身边。
他先是转过头，用一种满是赞许的目光看了林知薇一眼，然后才将锐利的视线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脸色煞白的布朗和他那个手足无措的助手身上。
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林知薇同志刚才的发言，很好。”周副厅长的声音不高，但沉稳有力，回荡在会场的每一个角落，“她所展现的，不仅仅是她个人的专业学识，更是我们华国技术人员实事求是、追求真理的科学精神，是我们华国工业人自力更生、不卑不亢的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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