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的脸色确实不好看，他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年轻姑娘，会用这种东方哲学的方式来反驳他。他冷哼一声，强行辩解：“这位小姐，我们今天是在讨论严肃的化学工程，不是东方哲学课。”
他想把主动权抢回来。
“好。”林知薇顺着他的话，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那我们就回归化学本身。”
她这一句“好”，让布朗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您刚才提到，贵公司的烷基苯磺酸钠生产工艺，是目前世界上最领先的。”林知薇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笔记上，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据我所知，目前国际上主流的烷基苯磺化工艺，普遍采用的是发烟硫酸或者三氧化硫作为磺化剂。”
她抬起眼，看向布朗：“这个工艺最大的问题，是磺化反应结束后会产生大量的废酸。这种强酸液体如果直接排放，会对土壤和水源造成毁灭性的污染。如果要处理，又要增加一套昂贵的环保设备，大幅抬高生产成本。”
她停下来，看着布朗，轻轻问了一句：“除此之外，这个工艺的产品，需要经过后续的漂白工序才能得到洁白的产品，这又是一笔不小的成本。我说得对吗，布朗先生？”
她没有用质问的口气，只是在平静地陈述。
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不轻不重地敲在布朗的心上。
他脸上的傲慢神色终于挂不住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在这个他眼里的落后地区，居然有人对他们公司引以为傲的技术了解得这么清楚，连生产过程中最让他们头疼的几个问题都一清二楚。
“这位小姐，任何工业生产都会有它的代价，环保成本也是成本的一部分。”布朗的语气已经没了刚才的轻慢，辩解道，“我们的技术，已经在现有条件下，最大程度上做到了平衡。”
“是吗？”林知薇的手指在笔记本上轻轻一点，继续说下去。
“那我们再谈谈生物降解性。传统的烷基苯磺酸钠，传统的烷基苯磺酸钠由于支链结构难以降解，会造成水体污染，对整个生态系统造成不可逆的破坏。因此欧美多国已立法推广生物降解性更好的LAS”
说到这里，林知薇抬起头，目光直视布朗那双开始躲闪的蓝色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所以，我很好奇，布朗先生。贵公司这次准备向我们华国市场推广的，到底是已经被欧美市场淘汰了快十年的BAS技术，还是你们自己正在使用的、成本更高的LAS技术？”
这个问题问出来，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主席台上的王厅长和几位领导身体都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布朗。
陆恒的心跳得飞快，他死死攥着拳头，手心里全是汗。他现在才明白，林知薇不是胆子大，她是有着绝对的底气！她对这个技术的了解，远超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这个不可一世的英国专家！
那个年轻的翻译官，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不敢翻译。他听懂了，他完全听懂了林知薇话里的意思。
这是在指控对方进行技术欺诈！拿淘汰的垃圾技术来我们国家卖高价！
这个问题，就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布朗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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