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的回答很官方，也很傲慢。
“王厅长，”翻译转述着他的话，“AMC公司的技术是世界顶尖的，当然，也是非常昂贵的。如果贵方有诚意，我们可以考虑以合适的价格，进行部分成熟技术的转让。”
这话让在场的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但又无可奈何，这个部分成熟技术就很值得人推敲，不过技术落后，就要挨打，这个道理谁都懂。
布朗很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环视一圈，又补充道：“肥皂，是一种非常原始的清洁产品。在我们英国，家庭主妇们早在二十年前就不再使用它了。我很难想象，如今，还有这么多人把它当成主要的技术方向来研究。”
这一次，翻译硬着头皮，把话原封不动地翻译了出来。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这洋人也太狂了！”
“瞧不起谁呢！肥皂怎么了？我们用了几十年了！”
“技术好就了不起啊？这么说话也太不尊重人了！”
陆恒气得捏紧了拳头，胸口起伏不定。
就连主席台上的王厅长，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组织这场交流会，是想学习先进经验，不是请人来侮辱国内产业的。
就在这片嘈杂和愤懑中，一个清亮的女声响了起来。
“布朗先生，我有一个问题！”
林知薇站了起来，一开口那纯正的伦敦腔调让整个会场都安静了下来。
布朗先生身边那个专业的翻译，一个三十多岁的眼镜男人，嘴巴都忘了合上，他自己就是学英语出身的，自然听得出这口音有多地道。这比他自己说的都标准。
布朗本人也收起了那副懒散的姿态，坐直了身体，蓝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正视的意味，打量着这个突然站起来的东方女性。
“请讲。”他抬了抬下巴。
林知薇手里拿着那个牛皮笔记本，目光先是看向主席台上的几位领导，向他们微微点头示意，然后才重新落回布朗身上。
她的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用流利的英语说道：“布朗先生，您刚才用钟表和日晷来作比较。但在我们华国，日晷并不仅仅是一个看时间的工具，它观测天时，标记节气，蕴含的是古人洞察宇宙规律的智慧，我们称之为‘道’。”
她顿了顿，给足了在场众人反应的时间。
“而钟表，无论做得多么精密，多么准确，它也只是一个计时的工具，是‘器’。如果一个人只看重‘器’的精巧，而忘记了‘道’的根本，忘记了交流合作、互利共赢这个最基本的原则，那么再精密的钟表，也总会有停摆失灵的那一天。您说呢？”
这番话说得不疾不徐，既没有攻击性，又字字都敲在了点子上。
陆恒坐在她旁边，只觉得胸口那股子被洋人轻视的闷气，一下子就散了一大半。他看着林知薇的侧脸，在会场明亮的灯光下，她的皮肤白得发光，神情镇定，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在场的其他技术员虽然大多听不懂英语，但看着布朗那变化的脸色和翻译官震惊的表情，也猜到林知薇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她说啥了？看那洋人脸色都变了。”
“听不懂，但肯定是在反驳他！这小林同志胆子真大！”
钱为民更是缩了缩脖子，他刚刚才在洋人面前丢了脸，现在看到林知薇居然敢站起来用英语对峙，心里又嫉妒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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