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技术员们听得聚精会神，许多人都在奋笔疾书。对他们而言，这些来自资本主义国家的技术，每一样都新鲜得不得了。
林知薇安静地听着，没有做笔记。
布朗讲的这些，在她看来，不过是二十一世纪洗涤剂行业最基础的入门知识。所谓的“领先工艺”，也存在着明显的缺陷，比如生产过程中产生的废料对环境污染严重，以及烷基苯长链支链的生物降解性差等问题。
但在这个年代，在环保概念还未深入人心的华国，这些技术确实具有相当的吸引力。
布朗说完环视台下，看着那些聚精会神却又因技术细节被隐瞒而一脸无奈的华国工程师，嘴角勾起一丝讥讽。
“坦白说，我们这套先进的合成洗涤剂技术，就像一块精密的瑞士钟表。而反观诸位的工厂条件……”他耸了耸肩，“恐怕大多还停留在研究日晷的阶段。因此，更深层次的东西，即便我解释了，恐怕以诸位的知识水平，也难以理解和应用。”
布朗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他甚至觉得不过瘾，又拿起粉笔，在旁边的小黑板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反应式，用一种教导小学生的语气说道：“看，多么简单的一个化学反应，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都认识。真正的难点，在于如何让它高效、彻底地进行。而这，”他得意地晃了晃手中一个装着淡黄色粉末的样品瓶，“就是我们工业化的魔法所在。当然，魔法师的配方是永远不能公开的。”
省外事办的年轻翻译，脸涨得通红，他显然不敢得罪外宾，只能将布朗这番言辞翻译得小心翼翼，甚至刻意弱化了其中的攻击性。
但即便如此，会场里几个懂英语的技术人员已经听懂了原话，却又因外事纪律而强行压抑着。
坐在林知薇身边的陆恒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低声对林知薇说：“他说的那个合成洗涤剂技术，完全就是个黑箱！不给具体参数，我们拿什么去做设备适配和工艺优化？这不就是想高价卖我们一堆我们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吗！”
布朗刚放下粉笔，钱为民抢到了提问的机会。他大概是想在洋人面前表现一下，挽回前几天丢掉的面子，站起来用半生不熟的英语问道：“布朗先生，我想问，你们的产品……是……是世界上最好的吗？”
他的发音很蹩脚，引得金发女郎一阵低笑。
布朗听了，脸上也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嘲弄，他甚至懒得通过翻译，直接用英语回答：“当然。AMC的产品代表了世界最高标准。至于你们现在用的东西，”他指了指台下众人，“在我们看来，已经是历史了。”
这话的侮辱性极强。
翻译的脸都涨红了，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照实翻译。
但林知薇听懂了。丁兰和陆恒也大概听懂了意思，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钱为民没完全听懂，但看布朗那轻蔑的神情和周围人的反应，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讪讪地坐了下去。
会场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压抑。
这时，省轻工厅的李副厅长清了清嗓子，率先拿起话筒。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布朗先生，感谢您的精彩分享。我们确实对贵公司的技术很感兴趣，不知在技术引进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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