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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还是胖三先开了口,声音压得极低。
“哥几个,我怎么觉得……这次比在精神病院里硬闯百鬼夜行,还他妈瘆人?”
没人回答他。
因为所有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
西交民巷,甲十三号,苏府。
夜深人静,整座宅邸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一头衰老巨兽,连虫鸣都已死绝。
福伯睡在门房的小床上,辗转反侧。
白天那个年轻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脑子里。
棺来迎汝!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把身上那床破旧的被子又拉紧了些。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尖锐的破空声,像是有人用指甲高速划过玻璃,骤然响起!
福伯吓得浑身肌肉瞬间僵直。
紧接着,“噗”的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东西钉进了门板。
他壮起胆子,点亮床头那盏昏黄的煤油灯,颤巍巍地朝门口看去。
只见那扇厚实的木门上,不知何时,竟插着一张烧得焦黑的纸。
纸的边缘还冒着丝丝缕缕的黑烟,却不见火光。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纸上弥漫开来,让整个门房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福伯的眼珠子瞬间瞪圆,手里的煤油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借着地上微弱的火光一看,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焦黑的纸面上,一行行暗红色的字迹,仿佛是用凝固的血液写就,在摇曳的火光下,竟像活物般微微蠕动。
字迹是古老的符篆,他看不懂。
但最下方那四个杀气腾腾,力透纸背的大字,他却认得清清楚楚。
——棺来迎汝!
“啊——!”
福伯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脚并用地朝内院冲去,摔碎的煤油灯火苗挣扎了两下,便彻底熄灭在黑暗里。
“老爷!老爷!不好了!来了!她……她派人送东西来了!”
他冲进那间终年不见光的正房,扑通一声跪倒在屏风前,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恐惧和绝望。
屏风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过了许久,苏文清那苍老而虚弱的声音才响起。
“慌什么……拿来我看看。”
福伯颤抖着双手,将那张依旧散发着寒气的“催命状”递了过去。
一只枯瘦如柴、布满深褐色斑点的手,从屏风后伸出,接过了状纸。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死寂。
只听得到苏文清那粗重、压抑,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吸声。
福伯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许久。
“呵呵……呵呵呵呵……”
屏风后,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那笑声干涩、沙哑,像枯叶在石板上摩擦,充满了悲凉、自嘲,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
“五十年……五十年了……”
苏文清喃喃自语。
“我以为我能躲掉,没想到,终究是躲不过这笔阴阳债啊。”
“老爷……”福伯悲声唤道。
“静妃……好一个静妃……好一个‘义字堂’……”
苏文清的声音平静下来,那是一种风暴过境后的死寂。
“写状纸的人,是个高手。以心头精血为引,以自身阳煞气催发,这张状纸,本身就是一道催命符。我若不接,它便会日夜悬于我命门之上,直到耗尽我最后一丝阳气。”
他顿了顿,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近乎欣赏的意味。
“好手段,好规矩。”
“那……那我们怎么办?”福伯六神无主。
“怎么办?”苏文清反问,“债主登门,自然是……开门迎客。”
他将那张状纸轻轻放在桌上,仿佛那不是索命的符咒,而是一封迟到了五十年的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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