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43778420" ["articleid"]=> string(7) "6347560" ["chaptername"]=> string(8) "第15章" ["content"]=> string(11633) "
雪后初晴的御花园,银装素裹。安阳公主萧明珞像只不知疲倦的雀鸟,挽着谢予昭的手臂,步履轻快地穿过覆雪的甬道,直奔那片暗香浮动的梅林。
谢雨柔落后几步,踩在她们身后深浅不一的脚印里,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予昭姐姐,快看那边!”
明珞指着前方一片绯红如云霞的所在,声音清脆,带着纯粹的欢喜: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说的就是这里!这可是宫里最好的老梅林了!比母后殿里暖房里熏出来的强百倍!”
谢予昭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虬枝盘曲的老梅在雪色映衬下,点点红苞与盛放的粉白花朵缀满枝头,清冽的冷香沁人心脾。她深深吸了一口这冰雪与梅蕊交融的气息,唇边漾开真心实意的浅笑:
“果然不负盛名,清绝雅致。”
发间那支羊脂白玉忍冬簪在雪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梅林旁早已聚集了几位盛装的闺秀,正三三两两低声谈笑。远远见到安阳公主一行,立刻敛了神色,齐齐屈膝行礼:
“臣女等参见安阳公主殿下。”
“哎呀,都起来吧!在外面没那么多规矩!”
安阳公主不甚在意地挥挥手,目光依旧黏在谢予昭身上,兴致勃勃地拉着她走近:
“来来来,都认识一下,这位是定国公府刚回京的谢大小姐,予昭姐姐!好看吧?像不像画里的仙子?”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谢予昭身上。惊艳、好奇、探究……种种情绪交织。
谢予昭微微屈膝,姿态优雅从容:
“诸位小姐安好,予昭初来乍到,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声音清越温润,不卑不亢。
“谢小姐客气了。”
几位小姐连忙回礼,目光在她清丽绝伦的容貌和通身沉静的气度上流连,又悄悄扫过她身后垂眸不语的谢雨柔,心中自有计较。
明珞全然不觉这微妙气氛,只拉着谢予昭,指着一株开得极盛的朱砂梅:
“姐姐你看这株!颜色最正!像不像宫宴上用的玛瑙冻?”
她又转向另一株玉蝶梅:“还有这个,花瓣跟玉片儿似的!可惜那株‘绿萼’还没全开,不然才叫稀奇……”
她叽叽喳喳,兴奋地分享着每一株梅树的来历和妙处。
谢予昭含笑倾听,偶尔轻声应和一句。清冷的梅香中,少女清脆的笑语显得格外鲜活。
谢雨柔却被彻底隔绝在这份亲昵之外。她几次想插话,声音却被明珞更高的兴致轻易盖过。她只能僵硬地维持着脸上那抹柔顺的笑意,指甲早已在厚厚的锦帕包裹下深深掐进掌心,钻心的疼才能压住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怨毒。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带着几分刻薄的笑意插了进来:
“哟,安阳妹妹好兴致,这大冷天的,也不怕把新认识的‘娇客’冻着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小径那头,三公主萧明玥在一众宫人簇拥下款款而来。
她身着海棠红织金妆花宫装,发间一支赤金点翠偏凤钗振翅欲飞,眉眼艳丽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骄矜与刻薄。她的目光如淬了冰的刀子,第一时间就钉在了谢予昭身上,毫不掩饰其中的审视与敌意。
园中众女见到三公主,又是一番忙乱行礼。
“见过三公主殿下。”
“三皇姐。”
安阳公主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拉着谢予昭的手却没松,只随意地点了点头。
她是中宫嫡出,身份天然压过庶出的三公主一头。
三公主的目光在谢予昭脸上逡巡一圈,惊艳过后是更浓的不喜,她嘴角噙着一丝讥诮:
“这位想必就是谢家那位在江南养了十年病的娇贵千金了?难怪瞧着弱柳扶风的,这冰天雪地的,可还受得住?江南那软绵绵的规矩,到了这宫里头,怕是得重新学学,免得……冲撞了贵人。”
这话夹枪带棒,直指谢予昭体弱且“不懂规矩”。空气瞬间凝滞。
谢予昭神色未变,仿佛那带刺的话只是拂面清风。她微微屈膝,姿态无可挑剔,声音平静无波:
“臣女谢予昭,见过三公主殿下。劳殿下挂心,臣女一切安好。江南十年,家中长辈亦时时教导臣女谨守本分,敬天法祖。入宫觐见,更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恐失礼,有负圣恩与娘娘慈爱。”
她只字不提“病弱”,坦然应对“江南规矩”,更将“谨守本分”与“敬天法祖”置于高位,既回应了刁难,又点明了自己的教养和态度,滴水不漏。
安阳公主立刻接口,小脸一扬,带着嫡公主的天然底气:
“三皇姐多虑了!予昭姐姐规矩好着呢!方才在母后宫里,母后还夸她知书达理,让本宫多跟她学学呢!”
她刻意加重了“母后”二字。
三公主被堵得一噎,脸色微变。皇后是嫡母,更是后宫之主,她再骄纵也不敢公然反驳皇后的话,更不敢在嫡出的安阳面前太过放肆。
她只得悻悻地哼了一声,目光扫过一直安静站在谢予昭身后、努力缩小存在感的谢雨柔,像是找到了台阶,语气依旧刻薄:
“谢二小姐也在?怎么缩在后面一声不吭?倒显得本宫欺负了你们姐妹似的。”
谢雨柔像是受惊的小鹿,连忙屈膝,声音细弱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
“臣女不敢!公主殿下雍容华贵,臣女……臣女只是见公主与姐姐相谈甚欢,不敢打扰。”
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是让三公主觉得顺眼几分,轻嗤一声,不再看谢予昭,带着宫人自顾自地走向另一片梅树,目光却还时不时冷冷地扫过来。
一场小风波暂歇。安阳公主对着三公主的背影做了个小小的鬼脸,转头对谢予昭低声道:
“姐姐别理她!她就那性子,见不得别人比她好!”
谢予昭心中微暖,轻轻回握了一下安阳公主的手,莞尔道:
“公多谢公主维护。些许小事,予昭并未放在心上。”
她的目光平静地掠过三公主愤然离去的背影,眼底深处一片澄澈了然。这深宫,果然处处是试探与锋芒。
她拉着谢予昭的手紧了紧:
“走,咱们去看那株‘绿萼’!”
谢予昭温顺地点头,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掠过谢雨柔微微发白的脸。
就在这时,梅林另一侧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雨柔妹妹!”
谢雨柔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眼睛猛地一亮,循声望去,只见几位平日与她交好的官家小姐正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她立刻像是找到了脱身的借口,脸上瞬间堆起柔弱又歉意的笑容,对着安阳公主和谢予昭屈膝告罪:
“公主殿下,姐姐,那边是……是礼部王侍郎家的几位小姐,似乎有事寻臣女……臣女失礼,先告退片刻?”
安阳公主正想拉着谢予昭去看花,随意地挥挥手:
“去吧去吧!”
谢予昭却微微颔首,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提醒:
“妹妹自去便是,只是御苑深深,只是莫要走远,也莫耽搁太久。宫宴将启,莫要误了时辰,让母亲担心。”
“是,姐姐,雨柔记下了。”
谢雨柔垂眸应道,声音乖巧,心中却冷笑一声。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转身,步履匆匆地走向那几位小姐,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一脱离安阳公主和谢予昭的视线范围,她脸上那强装的柔顺瞬间垮塌,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嫉恨与怨毒。
看着谢雨柔融入了她的小圈子,安阳公主也终于被赶来的凤仪宫女官唤走:
“公主殿下,娘娘该起驾去麟德殿了,请您回去伴驾。”
明珞依依不舍地拉着谢予昭的手:
“予昭姐姐,我得先回母后那儿了!一会儿宫宴上见!你跟着引路宫女走就行,千万别走丢了!”
得到谢予昭肯定的答复后,她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女官离开。
梅林里少了几分喧闹。谢予昭正欲随着引路宫女离开,一个身影便如归林的燕雀般扑了过来。
“昭昭!”
林疏桐一把拉住她的手,脸上满是关切,压低了声音飞快地问:
“怎么样?在皇后娘娘宫里可还好?那位三公主没为难你吧?我远远瞧着,安阳公主倒是极喜欢你的样子!”
她语速快,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谢予昭,确认她无恙。
看到手帕交,谢予昭紧绷的心弦才真正松了下来,唇边漾开清浅而真切的笑意:
“疏桐姐姐放心,娘娘慈和,安阳公主活泼可爱。至于三公主……不过是几句闲话,无碍的。”
她轻描淡写,不愿好友担心。
林疏桐松了口气,挽住她的胳膊:
“那就好!走,我们也该去麟德殿了,宫宴快开始了。路上跟我说说,皇后娘娘都问你什么了?”
两人并肩而行,低声细语,身影融入前往麟德殿的人流中。
麟德殿侧殿暖阁内,早已衣香鬓影,命妇闺秀们按序落座,低声寒暄,等待着帝后与宗室亲贵的驾临。
当谢予昭随着林疏桐步入时,许多道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
林疏桐很快找到了自己母亲的位置,与谢予昭低语几句,便回到母亲身边坐下。
谢予昭目光流转,轻易地在靠前的位置找到了母亲沈如晦的身影。她步履从容地走过去,姿态优雅地行至母亲身侧坐下。
沈如晦早已端坐席上,见女儿安然归来,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待谢予昭在她身侧落座,她立刻微微倾身,借着整理女儿斗篷的动作,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切而低柔地问:
“阿韫,如何?安阳公主性子跳脱,可有……为难你?”
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谢予昭轻轻握住母亲的手,指尖微凉却带着安抚的力量,她微微摇头,声音轻软却带着令人安心的笃定:
“娘亲放心,一切都好。安阳公主天真烂漫,待女儿甚是和善亲近。”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也已落座、正与邻座小姐低语浅笑的谢雨柔,补充道:
“雨柔妹妹也安好。”
沈如晦顺着女儿的目光瞥了一眼谢雨柔,见她那副乖巧无害的模样,鼻间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随即收回目光,落在女儿沉静的眉眼上,这才真正放下心来,用力回握了一下女儿的手:
“那就好,那就好。”
宫灯高悬,暖阁内熏香袅袅。谢予昭端坐于母亲身侧,脊背挺直如松。发间那支羊脂白玉忍冬簪触感微凉,却仿佛蕴藉着祖母掌心最后的暖意与祖父沉甸甸的期许。
麟德殿主殿的方向,隐隐传来内侍悠长的唱喏与庄重的礼乐声,预示着这场万众瞩目的宫宴,即将拉开它真正的序幕。前方是煌煌宫宴,亦是莫测风云。
而她,谢家的灯火,已然点亮,只待照亮那即将铺展于眼前的、属于她的宫阙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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