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43778419" ["articleid"]=> string(7) "6347560" ["chaptername"]=> string(8) "第14章" ["content"]=> string(13859) "
凤仪宫正殿,暖意融融,沉水香的清冽气息与殿内名贵花木的暗香交织,沉淀出一种庄重而雍容的氛围。
鎏金兽首香炉吞吐着袅袅青烟,映衬着殿宇深处那抹明黄的身影——皇后徐令殊端坐于凤座之上,仪态端方,面容沉静,眉宇间是母仪天下的温润与久居深宫的威仪。
下首左右两侧,端坐着几位身份尊贵的女眷。
左侧首位是永宁长公主萧玉衡,一身绛紫云锦宫装,金线绣着展翅金凤,发髻高绾,簪着赤金嵌红宝的九尾凤钗,通身气派强势而洒脱,眼神锐利如鹰隘,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鱼贯而入的命妇闺秀。
她身旁是晋王妃周明瑜,身着湖蓝色缠枝莲纹宫装,气质温婉柔和,笑容含蓄,如同上好的暖玉。
右侧下首则坐着皇后的嫡女,安阳公主萧明珞。她年纪约莫与谢予昭相仿,一身鹅黄绣折枝梅的宫装,衬得小脸明媚娇艳,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乌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打量着殿内众人,像只灵动的小鹿。
众命妇闺秀依品阶高低,在引礼女官的唱喏下,整齐划一地行大礼参拜皇后。裙裾曳地,环佩轻响,殿内一时肃穆无声。
“臣妇(臣女)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声音整齐划一,回荡在空旷华美的殿宇中。
“平身。”
皇后徐令殊的声音温润平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威仪:“赐座。”
众人谢恩起身,按序落座。沈如晦带着谢予昭和谢雨柔坐在了靠前的位置,林夫人母女则稍后一些。
短暂的寒暄过后,皇后目光扫过殿内,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道:
“年关将至,宫宴尚有些时辰。御花园的冬梅开得正好,诸位夫人小姐若是坐得乏了,不妨移步园中赏玩,莫辜负了这雪后初晴的好景致。”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行礼告退,准备前往御花园。殿内气氛顿时轻松了些许。
就在沈如晦也准备带着女儿们起身时,皇后徐令殊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传入她们耳中:
“定国公夫人谢沈氏,谢氏女予昭、雨柔,且留步。”
这一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尚未离去的永宁长公主、晋王妃和安阳公主的目光。
几道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谢家母女三人身上,尤其是那位盛名在外、却深居江南十年的谢家嫡长女。
沈如晦心头一凛,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带着两个女儿重新上前一步,恭敬垂首,再次屈膝:
“臣妇(臣女)领旨。”
“都起来吧。”
皇后温和地抬手示意,目光如同温暖的探照灯,带着审视与好奇,缓缓落在谢予昭身上。
这一细看,殿内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方才人多,谢予昭隐在人群中,虽也引人注目,但此刻被单独留下,立于殿中,她那身雨过天青雀羽蓝妆花缎宫装,在凤仪宫明澈的光线下,如同将深海与晴空织就披在身上,银线淡金勾勒的忍冬缠枝纹路流转着梦幻般的光泽。
雪白的银狐毛领簇拥着她那张欺霜赛雪的脸庞,眉若远山含黛,眼似秋水凝星,琼鼻樱唇,无一不精。
发髻间,那支羊脂白玉忍冬簪温润内敛,与另一侧累丝点翠镶东珠步摇的皎洁光华相得益彰,衬得她整个人清丽绝伦,气质沉静如月下幽兰,却又隐隐透着世家底蕴蕴养出的、不容忽视的贵气与光华。
永宁长公主萧玉衡原本随意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她那双阅尽千帆的锐利眼眸中,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随即化为更深沉的审视与玩味。
她微微倾身,目光如同实质般在谢予昭身上逡巡,仿佛要穿透那华美的衣饰,看清内里的本质。她心中暗赞一声:好一个谢家明珠!难怪谢观澜那老狐狸藏了十年!
晋王妃周明瑜眼中也掠过惊艳,随即化作更深的笑意。她性子温婉,看人更重气韵。谢予昭那份沉静如水的定力,在满殿心思浮动的闺秀中,如同鹤立鸡群。
而安阳公主萧明珞的反应则最为直接。她几乎是“啊”地低呼了一声,小手掩住了微张的嘴,一双杏眼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谢予昭,小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好奇,仿佛看到了话本里走出来的九天玄女。
谢雨柔站在沈如晦身后半步,感受到那几道聚焦在谢予昭身上的、或惊艳或审视的目光,心头的妒火如同被浇了油,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扭曲。
她努力维持着低眉顺眼的姿态,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却将锦帕绞得死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她刻意挑选的茜素红云锦宫装和赤金点翠步摇,此刻在谢予昭那身清雅华贵、气度天成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和俗艳,如同瓦砾之于明珠。
皇后徐令殊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亦是波澜微起。她面上笑容不变,语气越发温和,目光落在谢予昭身上,带着关切问道:
“谢小姐不必拘礼。老夫人(指顾令仪)身子可还康健?江南十年,老夫人为照顾你,实在辛苦。本宫每每想起,都感念她慈爱之心。”
谢予昭微微屈膝,姿态优雅从容,声音清越如珠玉落盘,带着江南水乡浸润过的温润,却又字字清晰,不卑不亢:
“回禀皇后娘娘,祖母身体尚安,只是多年操劳,精力稍逊从前,需静心将养。祖母常言,江南水土温润,予昭能平安长大,得见天颜,皆是陛下与娘娘洪福庇佑,亦是祖母心中最大慰藉。祖母每每提及娘娘挂念,心中感念万分,只憾舟车劳顿,未能亲至宫阙向娘娘叩谢天恩。”
她巧妙地将皇后的关怀引向对天家的感恩,又将祖母的身体状况说得既实情又不失体面,言语间对祖母的敬爱与感激溢于言表,孝心可鉴。
皇后眼中赞许之色更浓,微微颔首:
“老夫人慈心可昭日月,本宫亦时常感念。如今你平安归京,承欢膝下,老夫人也能安心颐养了。”
她顿了顿,目光温和地扫过谢予昭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身姿:
“江南十年温养,瞧你气色倒是不错。身子……可还适应京城气候?若有任何不适,定要及时告知你母亲,万不可强撑。”
“谢娘娘关怀。”
谢予昭再次屈膝,唇角噙着一抹清浅得体的笑意,眼神清澈坦诚:
“江南水土养人,予昭确已大安。京城虽寒,然府中照料周全,又有陛下、娘娘福泽庇佑,并无不适。予昭年幼时体弱,累得长辈忧心,如今只愿身体康健,侍奉祖父母、父母于膝前,不敢再让长辈劳神。”
她坦然承认幼时体弱,却不着痕迹地强调如今已“大安”,并将“康健”与“侍奉长辈”联系起来,既回应了皇后的关切,又彰显了孝道,更隐晦地表明了自己并非易碎琉璃,心智成熟。
这番应答,滴水不漏,既显孝心,又明事理,更透着一股沉静从容的气度。
永宁长公主萧玉衡眼中的审视渐渐被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取代。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长公主特有的爽利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哦?谢小姐在江南十年,想必不仅身子养好了,这诗书礼仪、琴棋书画也定是得了谢首辅与老夫人的真传吧?本宫可是听闻,谢首辅当年教导太子殿下时,学识之渊博,见解之精辟,连陛下都赞不绝口。”
这个问题,既是在探谢予昭的才学底细,也是在试探谢家对她培养的用心程度,更隐隐将话题引向了太子。
谢予昭转向永宁长公主,姿态依旧恭敬,目光沉静,不闪不避:
“长公主殿下过誉。祖父与祖母在江南,对予昭多是言传身教,授以立身处世之道。祖父常言,‘看最高的山,得格局;看最低的溪,生慈悲’。予昭愚钝,于诗书一道不过粗通皮毛,琴棋书画亦只是略识情趣,不敢当‘真传’二字。祖父教导太子殿下,是为社稷储才,予昭所学,不过修身齐家之小道,安敢与殿下所学相提并论?只愿不负祖父母、父母教养之恩,明理守礼,无愧于心。”
她将祖父的教诲自然融入,既谦逊地表明自己所学“小道”,又巧妙地抬高了太子所学“大道”,更点明自己所学重在“修身齐家”与“明理守礼”,这正是世家嫡女最核心的价值所在,也契合了皇后可能的“太子妃”考量。
回答得谦逊得体,却又不失风骨,尽显世家嫡女的眼界与智慧。
晋王妃周明瑜听得连连点头,温婉笑道:
“谢小姐过谦了。谢首辅学贯古今,老夫人亦是江南大家闺范,能得他们亲自教导,岂是寻常?单看谢小姐这份气度谈吐,便知家学渊源深厚。”
她的话语带着真诚的赞赏。
皇后徐令殊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满意。眼前这位谢家嫡女,容貌气度已是万中无一,更难得的是这份聪慧通透、沉静从容。
面对试探,应答得体,不卑不亢;提及长辈,孝心拳拳;谈及自身,谦逊有度。那份由内而外散发的世家底蕴与大家闺秀的气韵,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养成,显然是谢观澜和顾令仪多年精心雕琢的结果。
这份“灯火”,确实明亮而稳定,足以照亮一室。
“谢小姐小小年纪,便能有此见识心性,实属难得。”
皇后由衷赞道,语气中带着亲近之意:
“本宫瞧着便觉喜欢。日后在京城,若得了闲,不妨多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也省得本宫这深宫寂寞。”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心中皆是一动。皇后亲口邀约,这亲近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永宁长公主眼中精光一闪,晋王妃笑容更深。安阳公主更是眼睛一亮,几乎要拍手叫好。
沈如晦心头一块大石稍稍落地,连忙带着女儿行礼:
“娘娘厚爱,是予昭的福分。臣妇定当谨记。”
谢雨柔站在一旁,听着皇后对谢予昭毫不掩饰的喜爱和邀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脸上强挤出的笑容僵硬得如同面具。
那句“多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心里。凭什么?凭什么谢予昭一回来就能得皇后青眼?她死死咬着下唇内侧,才勉强压下喉头的哽咽和眼中翻涌的怨毒。她绞着帕子的手,指节已然泛白。
皇后似乎并未注意到谢雨柔的异样,又转向沈如晦,语气亲切:
“沈夫人,老夫人回京,本宫也甚为挂念。今日难得,你且留下,陪本宫再说会儿体己话。”
这是明显的要单独与沈如晦交谈了。
沈如晦心领神会,恭敬应道:
“是,臣妇遵旨。”
皇后目光又转向一直眼巴巴看着谢予昭的安阳公主,笑道:
“明珞,本宫看你坐不住了。正好,你带着谢家两位小姐,先去御花园赏梅吧。你性子活泼,替本宫好好招待着。”
安阳公主萧明珞早就等着这句话了,闻言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像只欢快的小鸟,几步就跑到谢予昭面前,一把挽住她的胳膊,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少女的直率与惊艳:
“太好了!予昭姐姐,我叫明珞!你长得可真好看!像画里的仙子一样!走,我带你去梅园,那里的梅花开得可漂亮了!比御膳房做的梅花酥还香呢!”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谢予昭的喜爱,亲昵的动作和直白的夸赞,让殿内气氛顿时轻松活泼起来。
谢予昭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挽住,微微一怔,随即感受到安阳公主毫无心机的善意,唇边也漾开一抹真心的浅笑,屈膝道:
“公主谬赞了。臣女初来,有劳公主引路。”
她声音温软,带着江南特有的韵味。
谢雨柔也连忙跟着屈膝行礼,声音细弱:
“雨柔遵命。”
她努力想挤到安阳公主身边,却见安阳公主的注意力全在谢予昭身上,挽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心中更是酸涩难当。
皇后含笑看着三个女孩儿:
“去吧,好生玩着。”
凤仪宫正殿内,随着安阳公主拉着谢予昭离去,气氛似乎轻松了些许。皇后徐令殊看着那消失在殿外的、雨过天青的窈窕背影,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满意与深思。
她转向沈如晦,笑容更深,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亲近:
“好了,现在清净了。夫人,陪本宫好好说说话……”
殿外,风雪似乎小了些。安阳公主萧明珞拉着谢予昭的手,像只快乐的百灵鸟,叽叽喳喳地介绍着宫苑景致,朝着梅林的方向走去。
谢予昭含笑听着,步履从容,发间的忍冬玉簪在雪光下流转着温润坚定的微光。
而她们身后几步之遥,那抹茜红的身影,在雪地里拖出一道孤寂而怨毒的影子,指甲深陷的掌心,血迹斑斑。
宫阙深深,第一道门扉已然叩开。明珠初绽的光华,不仅照亮了凤仪宫,也清晰地映出了暗处的阴影。前方的梅林,又将迎来怎样的风雪与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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