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43778407" ["articleid"]=> string(7) "6347560" ["chaptername"]=> string(7) "第2章" ["content"]=> string(9732) "

定国公府的门楼在暮色四合中显出一种沉肃的威严,朱漆大门上方悬挂的御赐“定国公府”金匾在檐下灯笼的光晕里流转着内敛的华光。

这不仅是显赫的象征,更是开国勋贵的根基,爵位世袭罔替,早已落在世子谢云澜肩上。

马车辘辘驶过府前宽阔的石板地,最终在仪门外稳稳停下。

谢观澜与谢执中父子二人下了车,一路无话,步履却比平日更显沉重几分,径直穿过重重庭院,走向谢执中的外书房。

那扇厚重的紫檀木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将秋夜的微凉与府邸的日常喧嚣彻底隔绝。

“去请世子过来。”

谢执中沉声吩咐书房外侍立的长随。

不过片刻,谢云澜便到了。

他刚自翰林院下值归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墨香,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倦意,却在踏入书房、感受到祖父与父亲之间凝重如铁的气氛时瞬间消散。

他敏锐地意识到,今日早朝后陛下的单独召见,绝非寻常。

“祖父,父亲。”

谢云澜拱手行礼,目光在两位长辈脸上逡巡。

谢观澜坐在主位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扶手,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敲打在寂静的书房里:

“陛下今日留我,问起阿韫了。”

“阿韫?”

谢云澜心头猛地一跳,妹妹那带着江南水汽、眉眼弯弯唤他“大哥”的模样瞬间浮现眼前。

他下意识地追问:

“陛下……问什么?如何问的?”

他无法想象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为何会突然关注起远在江南、深居简出的妹妹。

谢观澜将御书房内的对话,皇帝看似闲谈实则步步紧逼的询问——江南、归期、祖母养老、及笄之年——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末了,谢执中看向父亲,语气沉重:

“陛下……怕是连阿韫何时及笄都算得清清楚楚。这绝非一时兴起。”

谢观澜微微颔首,花白的须发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肃穆:

“不错。陛下心思深沉,岂会无故垂询一个远离京畿多年的闺阁女子?他点出‘闺秀典范’,是期许,更是无形的绳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儿子和长孙,锐利如昔:

“陛下是在提醒我们,谢家的女儿,到了该放在棋盘上衡量的年纪了。她的归处,恐怕……与东宫脱不了干系。”

“东宫?!”

谢云澜脸色微变,几乎失声。

太子妃之位固然尊贵至极,但那深宫如海,步步惊心,他那在江南烟雨中长大、被全家如珍似宝护着的小阿韫,如何能去面对那些刀光剑影?

一股强烈的抗拒涌上心头:“祖父!父亲!难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阿韫身子骨好不容易才养得稳妥些,京城这潭浑水……她如何蹚得?况且那谢雨柔……”

他未尽之语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那个过继来的妹妹,那双看似怯懦实则藏着怨毒的眼睛,始终是他心头一根刺。

“云澜!”谢执中低喝一声,打断了他的冲动。

他何尝不心疼?那是他捧在心尖上的明珠!

“陛下金口玉言,既已问起归期,便是圣意已露。圣心所指,便是定局。此刻若再寻借口拖延,反倒显得我谢家心怀叵测,欲盖弥彰!只会将阿韫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谢观澜长长叹息一声,那叹息里饱含了为臣的无奈与为祖的痛惜:

“你父亲所言极是。圣心难测,更不可违。陛下既然开了口,阿韫归京,便是板上钉钉。我们谢家树大招风,越是此时,越要行止坦荡,方是保全之道。与其被动,不如主动迎上。”

他浑浊却依旧清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当务之急,是尽快、稳妥地将你祖母和阿韫接回来。宜早不宜迟!”

“父亲,”

谢执中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恢复了户部尚书特有的沉稳,却掩不住眼底深处那抹痛色:

“既如此,接阿韫和母亲回京之事,宜早不宜迟。儿子之意,让二郎带一队精锐府卫,亲自南下接应。二郎身手好,性子也警醒,有他在阿韫身边,我们才能稍安。”

谢观澜颔首,眼神中透出决断:

“不错。云铮性子虽野,护起妹妹来却最是拼命。让他去。你去安排,挑最得力可靠的人手,备最快的船,最稳的车。三日内,必须动身!”

时间紧迫,容不得半分拖延。

皇帝的目光已经投下,每一步都必须走得快且稳。

谢云澜看着祖父眼中不容置疑的决断,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

他心中翻江倒海,既有对妹妹即将卷入漩涡的痛惜,更有一种身为长兄却似无能为力的焦灼。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对着祖父和父亲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

“祖父,父亲,云澜明白了。阿韫归京后,只要我在一日,便护她一日。谁若想伤她,先得问过我谢云澜手中这管御笔!”

他挺直的背脊如同青松,文士的儒雅下是谢家男儿护短的铮铮铁骨。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三代人同样凝重而坚毅的面容。

窗外的秋风似乎更紧了些,卷起落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夜色更深,万籁俱寂。正院内室的烛火却还亮着。

沈如晦坐在妆台前,侍女已为她卸去了钗环,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披散下来。

铜镜里映出的面容依旧美丽,眼角却已爬上细细的岁月痕迹,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轻愁。

她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柄温润的玉梳,那是当年离京时,予昭小小的手塞给她的,说是怕娘亲想念她的头发。

谢执中走进内室,看到的便是妻子这般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挥手屏退侍女,走到她身后,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按在她略显单薄的肩上。

“怎么了?”

沈如晦透过铜镜看向丈夫,声音有些发涩。

谢执中俯下身,靠近妻子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如重锤敲在她心上:

“父亲决定了,后日,就让谢云峥动身,去江南接母亲……和阿韫回来。”

镜中,沈如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握着玉梳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她猛地转过身,仰头看着丈夫,眼中瞬间涌起惊愕、担忧,还有一丝猝不及防的痛楚:

“后日?这么快?!不是说好……不是说好再缓些时日,等开春天气彻底暖和了再……”

她的话音哽住,江南湿润温暖的气息仿佛还在鼻端,而京城凛冽的寒风似乎已提前刮进了心底。

“陛下的意思。”

谢执中言简意赅,语气沉重,将书房里分析的种种无声地传递给了妻子。

他握住妻子微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丝暖意:

“圣心难测,父亲也是迫不得已。早接回来,放在眼皮底下,或许……更安心些。”

“安心?”

沈如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挣脱丈夫的手,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你叫我如何安心?阿韫的身子,这些年是母亲费尽心血,借着江南的水土才将养得略好些,可底子终究是亏了的!京城这秋冬的干燥风沙,还有……”

她猛地顿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那是属于将门虎女的锋芒:

“还有那府里另一个!这些年她装得乖巧,可那眼神骗不了人!阿韫回来,她岂能安分?当年那奶娘……”

“如晦!”

谢执中打断她,语气带着安抚的坚定:

“有我们在!有父亲母亲在!有她两个哥哥在!我们谢家,难道还护不住自己的女儿吗?”

他走到妻子身边,重新握住她的手,将她微凉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

“你忘了?当年你送她走时说过,要把边关的月色梳进她的发里。如今,是时候让我们的女儿,带着这月色,堂堂正正地回家了。京城是她的根,谢家是她的盾。”

提到女儿,沈如晦眼中强忍的泪意终于滚落下来。

她靠在丈夫坚实的肩头,声音哽咽却异常清晰:

“我自然记得。我的昭昭……我的小阿韫……”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泪水已收,只剩下磐石般的决心:

“你告诉云峥,路上所需一切,我亲自盯着准备。车马要最稳的,保暖的裘褥要最厚最软的,惯用的药材、江南的蜜饯点心……一样都不能少!他若敢让我阿韫在路上受半点颠簸风寒,回来我饶不了他!”

她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对着铜镜,仿佛在镜中看到了女儿归来的身影,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带着母亲独有的、不容侵犯的守护:

“我的女儿回来了。这一次,我倒要看看,谁敢再动她一根头发丝儿!”

烛火“噼啪”轻响,映照着夫人眼中凛冽的寒光,也映照着那份倾尽所有也要护住掌上明珠的决绝。

窗外的夜色,似乎被这室内的暖光与坚毅驱散了些许寒意。归期已定,风雨欲来,而谢家这座巍峨府邸,早已无声地张开了最坚实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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