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43758048" ["articleid"]=> string(7) "6344455" ["chaptername"]=> string(8) "第31章" ["content"]=> string(3639) "

“置之河之干兮”(把它放在河岸上)。

诗句中的场景,即将真实再现。

我们两人一组,用粗麻绳和木杠,抬起那些沉重的短料,踏着被踩得泥泞不堪的小路,走向河边。河水果然如诗中所言,“清且涟猗”(清澈而泛着涟漪),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与身后那片被砍伐得满目疮痍的山林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我和老稷分到了一组。抬起沉重的檀木时,我能感受到他枯瘦身体里传来的、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力量。他的呼吸粗重,却异常平稳。

当我们走到河岸指定地点,放下檀木时,老稷没有立刻转身离开。他直起腰,望着那清澈的、潺潺流动的河水,望着河对岸那片尚未被砍伐的、依旧郁郁葱葱的山林,又回头看了看我们来时的那条泥泞之路,以及路上络绎不绝、如同蚂蚁般搬运着木材的同伴们。

他的眼神,不再是昨晚窝棚里的愤懑,而是一种近乎悲凉的、洞悉一切的清醒。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足以让附近几组正在放下木材的劳役者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没有唱歌,而是用一种平直的、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的语气,缓缓说道: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叮叮当当砍檀树啊,把它放在河岸上啊。河水清清泛波纹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这些满身汗污、如同从泥水里捞出来的人,又遥遥望向监工所在的方向,以及更远处,那代表着权力与享乐的、看不见的宫室府邸。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人心的力量: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不播种来不收割,为何取走稻谷三百束?不出狩来不打猎,为何见你庭院挂獾肉?)

最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那反诘的、也是结论性的诗句: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那些君子大人啊,可不是白白吃闲饭的啊!)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最后这一句,不再是疑问,而是斩钉截铁的控诉!是积蓄了太久太久的怒火,终于找到了最精准、最致命的宣泄口!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听到这声音的劳役者,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着的木材停滞在半空,脚步钉在原地。一双双眼睛,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聚焦在老稷那看似佝偻,此刻却仿佛顶天立地的身影上。

没有欢呼,没有骚动。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但这寂静之下,是奔腾咆哮的怒潮!是老稷替所有人喊出的、压在心底不敢言说的那句话!

监工在土坡上脸色剧变,他显然听清了这大逆不道的言辞。他挥舞着皮鞭,气急败坏地冲下土坡,厉声吼道:“老东西!你找死!敢诽谤君子!”

然而,他的呵斥,在这片蕴含着巨大能量的寂静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没有像对待虎子那样直接挥鞭,因为他也感受到了,此刻若贸然动手,可能引发的后果将不堪设想。他只能站在外围,色厉内荏地咆哮,却不敢真正靠近那个被无形力量保护起来的老者。

老稷说完,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不再看那监工,也不再看我们,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弯下腰,再次扛起了木杠的一端,示意我继续搬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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