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明是在告诉他，要跳出“红星厂”这个局部，要有全局视野。要关注对方在整个轻机集团，甚至在国资委系统内可能布下的“闲棋”和“厚势”。攻击，不一定非要正面强攻，可以从外围看似无关的环节入手，牵制、削弱，等待时机，一击制胜。
“主任，我明白了。”赵江河心悦诚服地说，“不能只看一点，要观照全局，谋定而后动。”
周启明微微颔首，开始收拾棋子：“棋如人生，有时候，慢就是快。沉住气，该出现的，总会出现的。”
这次看似随意的棋局，对赵江河而言，不亚于一场醍醐灌顶的战略辅导。他不再仅仅焦虑于审计的进展，而是开始更系统地梳理与轻机集团、与钱向前、乃至与可能涉及的委内力量相关的所有信息。他关注轻机集团其他的投资项目、采购合同、干部任免，试图从中找到可能与“红星厂”案相关联的、更广泛的模式或线索。
他像一只耐心的蜘蛛，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编织着自己的信息网络，等待着猎物自己触动那根关键的丝线。而周启明，则如同稳坐中军帐的统帅，在幕后掌控着全局，既锻炼着赵江河这把尖刀，也确保着这场反腐暗战，始终处于可控的轨道之上。风暴正在酝酿，而风暴眼中的赵江河，在经历了最初的紧张与彷徨后，眼神变得越发沉静和锐利。
周启明的围棋课，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赵江河思维的另一个维度。他不再仅仅将目光锁定在“红星厂”改制案本身那看似密不透风的卷宗上，而是开始以一种更宏观、更联动的视角，审视轻机集团乃至其相关方的一切动向。
审计署特派办的工作仍在继续，气氛却愈发微妙。公开渠道传来的消息有限，但赵江河从一些非正式的碎片信息中，拼凑出一些值得玩味的迹象：审计组似乎延长了在轻机集团的驻点时间，并且调阅资料的范围，从最初的“红星厂”等几家集体企业，逐步扩大到集团近三年来的重大工程招标、大宗原材料采购，以及部分管理层人员的薪酬福利和职务消费记录。
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说明审计的触角正在按照周启明“外围布局”的思路延伸。赵江河心中暗忖，这背后或许有周启明通过更高层级渠道施加的影响，或者是审计组凭借专业敏感度自行发现了更多疑点。
与此同时，轻机集团那边的反应也愈发耐人寻味。之前还试图试探和“提醒”赵江河的钱向前副总，最近似乎安静了不少，但在一次委里组织的安全生产视频会议上，赵江河透过屏幕注意到，坐在刘厂长身边的钱向前，脸色似乎不太好看，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更值得注意的是，赵江河在整理一份关于省属企业对外投资情况的汇总报告时，无意中发现轻机集团去年参股了一家位于南方沿海城市的“四海贸易公司”，持股比例不高，只有15%，属于非控股投资。这家贸易公司名字普通，业绩平平，在浩如烟海的企业信息中极不起眼。但赵江河多了个心眼，记下了这家公司的名字。
他利用周末时间，去了省图书馆，查阅了近几年的商业报刊和行业年鉴。在一份泛黄的南方某经济特区的地方报纸上，他看到了一则不起眼的短讯，报道了“四海贸易公司”因其进口的一批机电产品涉及低报价格、偷逃税款，被当地海关处以罚款。报道的日期，恰好是在轻机集团参股该公司之后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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