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你看吧，又晕了。”
王兰兰嘴角往下撇着，“上工几次晕几次，她咋就那么能晕。我在这地里干了二十年，咋就没晕过一回？”
“你跟人家比？她可是城里来的姑娘，这日头毒、活儿重，哪受过这种罪？”
“不过说真的，那江老太人不咋地，孙女长得个个都水灵，梨花那俊俏小模样都能嫁个城里人，这江美月虽然不如梨花，但性子好也不知将来嫁给谁。”
另一个胖大婶听见，忍不住笑出声：“咋的，你想给你家小子说媒啊？”
“我可不敢做这个梦，人家是知青，爹还是当官的，将来要回城的。”
“再说了，要给江老太听到，非撕了我的嘴不可，她家老二一家可是她的心头宝。小孙女来到我们大队三番两头地叫回家开小灶不说，就连队里分给她的活儿都被江家几个小的帮忙干了。”
“命可真好啊，下乡都能下到自家大队上，一大家子护着……哪像别的知青，举目无亲的。”
远处的田埂上，大队长田兴华急吼吼地跑来：“咋回事？又晕了？”
树下江美月已经醒了，听见大队长的声音，挣扎着想站起来。
可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只能细若游丝的说：“大队长…对不住，又、又给大家添麻烦了……”
田兴华皱眉，“咋样啊？能行不，要不你就先回去歇着吧。”
田兴华这话说得实在，毕竟眼下正是收麦的关键时候，全生产队的人都扑在地里。
这江美月从城里来插队拢共才下地五六回却晕了三四回。
每次她一晕，就得有两三个人放下手里的活来照顾她。
这一来一回的，耽误多少工分。
江美月耳根微红，“不用大队长，大家都在劳动我也可以的。”
话没说完，就看见江老太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身后还跟着老六家的媳妇儿。
“我的月月啊……”
江老太一把搂住孙女，“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天天这么干活，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王燕妮装出一脸慈爱，“就是啊，瞧这小脸白得呦……我这小侄女在城里哪受过这种苦啊，这才下乡几个月，都瘦脱相了……”
周围人：“？？？”
老六家的你看着江美月那张比刚下乡还要红润白皙的脸蛋说话，谁家脱相会胖了一圈？
江美月扯扯嘴角，虚弱地靠在奶奶怀里：“奶、婶，我没事……”
“怎么没事？”
江老太转头就瞪向大队长。
“田兴华，你是不是成心要折腾死我家月月？明知道她身子弱，还天天让她干这么重的活儿。”
田兴华黑着脸：“……现在正是抢收的时候，谁不得下地啊？连咱们队上的老人孩子都出来拾麦穗了。”
“我不管！”
江老太叉着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看我家月月好欺负。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再下地了，让她回去休息。”
地里活一堆，田兴华不想跟她掰扯。
再说了，就江美月现在这个状态，留在地里也确实干不了什么活。
他叹了口气，转头对旁边几个女知青喊道：“你们谁把江美月送回去？”
“我去。”
一个圆脸盘、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姑娘应道。
她叫吴彩凤，和江美月是同一批从省城下来的知青，关系自然比其他人都要好。
……
看着吴彩凤搀扶着江美月走远，知青里突然有人嘀咕了一句：“怪了，你们说这江美月走路咋一点都不像晕过的样子呢？”
剩下几个人对视一眼，都没接话。
只有一个五官艳丽的女知青，神态略显傲慢地轻嗤一声，“蠢货。”
她叫孟娇娇，人如其名，是从沪市来的，长得好看，脾气也十分倨傲，知青点的几个女知青都不太喜欢跟她说话。
被骂的人脸色有些挂不住，“谁蠢了，孟娇娇你把话说清楚……”
孟娇娇翻了个白眼，直接走了。
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直接被田兴华吼道：“站那干啥呢，还不来干活！”
这才散了。
……
江梨花在家里烧了些水准备给地里干活的人送去。
半路跟回知青点休息的江美月碰上了。
江美月穿着蓝色的确良衬衫。
这是大城市里比较流行的穿着，江梨花也见其他知青穿过一两次。
五官清秀，头发扎成一个辫子垂在身后，显得整个人温婉娴静。
正被一个圆脸女知青搀扶着走过来。
江梨花心里直膈应，这是什么破运气？
江美月看到江梨花，也愣了一瞬，脸色有点不自然。
江梨花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略过她大步走了。
场面霎时一僵。
“梨花……”
江美月却开口，语气熟稔又自然叫住江梨花，好像她俩之间那点子破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你这是去给四婶送水？”
江梨花没理她，江美月难堪的咬了咬唇，手指攥着衣襟。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江梨花下巴一抬：“让开？你谁啊你？好狗不挡道！”
江美月霎时红了眼眶，活脱脱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旁边的吴彩凤不乐意了，“江梨花，你吃枪药了你？凶什么凶，有你这么对待自己堂姐的吗？你看看你把美月都给欺负成啥样了。”
江梨花打量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吴彩凤被噎得一愣，随即更来劲了：“我就看不惯咋的，美月怎么你了？冲美月撒什么邪火。”
“彩凤，你别说了……”
江美月适时地扯了扯吴彩凤的袖子，声音带着哭腔，“梨花心里有气，让她出出气就好了……是、是我不对，我不该……”
江梨花盯着她，“你不该什么？”
江美月眼神微微闪了下，不说了。
她怎么敢把自己抢她对象的事儿说出来。
别说吴彩凤恐怕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她垂下眼眸，只是低声轻泣。
江梨花很不耐烦，从江美月肩膀狠狠地撞了过去。
江美月被撞得一个踉跄，吴彩凤急忙伸手扶住。
“哎，你不看路啊？”
她一边拍着江美月的背安慰，一边对着江梨花的背影骂：“哼，什么人啊，蛮不讲理，一点都比不上我们美月人好又有素质……”
“不过，美月，她不是你堂妹吗？咋这样对你，是出啥事了吗？”
而且以前美月的活可是江梨花几个哥哥帮忙干的，今天他们怎么也没来？
江美月一副忧虑的、欲言又止的样子。
“是我不对……惹堂妹生气了。”
“你惹她生气？”
“嗯。”她咬唇，“她对象好像要跟她退婚，然后被我撞见了，所以……”
“什么？”吴彩凤声音提高。
“要退婚？真的假的啊……”
江美月眉眼焦急：“你小声点，不要跟别人说哦，她已经够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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