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镇国公府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将我从尚书府抬了出来。
我爹哭丧着脸，不是因为舍不得我，是心疼那些本该属于尚书府的聘礼。
我那位刚被放出来，脸上还带着巴掌印的“好大儿”顾言之，和刚醒过来没两天的“好儿媳”沈清莲，木着脸站在人群里，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我隔着盖头，都能感受到他们那几乎要将我烧穿的怨毒视线。
爽。
婚礼流程繁琐，等我被送到新房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红烛高烧，满室喜庆。
我坐在床边，听着外面宾客的喧闹声渐渐远去，心里有点打鼓。
说实话，对于要嫁给顾渊这个“老男人”，我还是有点紧张的。
虽然他长得是真帅，身材是真好，气场是真强。
可他毕竟是顾言之的爹，年纪比我大了快一轮。
以后……要怎么相处？
正胡思乱想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股淡淡的酒气混合着冷冽的松木香传来，我知道，是顾渊来了。
脚步声停在我面前。
我感觉头上的盖头被喜秤轻轻挑开。
映入眼帘的，是顾渊那张放大了的俊脸。
他换下了一身繁复的礼服，只穿着一件红色常服，许是喝了酒，平日里冷硬的脸部线条柔和了些许，凤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他……好像比白天更好看了。
我咽了口唾沫，感觉有点口干舌燥。
“咳。”我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沉默，“国公爷，时辰不早了，您……早些歇息？”
这话一出口我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洞房花烛夜，让新郎官早些歇息？
我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顾渊果然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夫人这是在……关心我？”
他刻意加重了“夫人”两个字。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没……没有！我就是觉得，您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我嘴硬道。
他倒了杯合卺酒，递给我一杯，自己执起另一杯。
“流程，还是要走的。”
我们俩沉默地喝了合卺酒。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我绞着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顾渊先开了口。
“你今日，为何会提出嫁给我？”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带着一丝探究。
来了，面试环节。
我定了定神，抬起头直视他。
“因为我不想死。”
我的回答很直接。
顾渊挑眉：“此话怎讲？”
“以顾言之和沈清莲的性子，我若只是被退婚，日后必定会被他们想方设法地报复。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嫁给你，我是镇国公府名正言顺的主母，是他们的长辈。他们再想动我，就得掂量掂量。”
“而且，”我顿了顿，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我不喜欢吃亏。”
顾渊看着我，良久，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低沉悦耳，像是羽毛轻轻搔过我的心脏。
“你倒是诚实。”
“在夫君面前，自然要坦诚相待。”我顺杆往上爬，叫得越发顺口。
他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想要国公夫人的位置，我可以给你。你想要荣华富贵，我也可以给你。”
他抬眸看我，烛光在他的眸中跳跃。
“但你要记住，国公府不是尚书府，这里规矩森严。做好你分内之事，不要给我惹麻烦。”
我立刻点头如捣蒜：“夫君放心！我沈明月，最是知情识趣，懂事乖巧！”
“懂事乖巧？”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怀疑。
毕竟，一个“懂事乖巧”的姑娘，干不出当众逼婚未来公公，还顺手敲诈一大笔聘礼的事。
我脸不红心不跳：“那是在外面，对待外人自然要用些手段。在家里，在夫君面前，我就是最温柔贤惠的妻子。”
我一边说，一边狗腿地跑过去，拿起茶壶，给他续上茶水。
“夫君，夜深了，我伺候您安歇吧？”
我眨巴着我无辜的大眼睛，力图展现我的“温柔贤惠”。
顾渊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
他抬眼，视线从我脸上滑过，最后落在我身上那件单薄的嫁衣上。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瞬间升高了。
我突然意识到，洞房花烛夜，可不只是喝喝茶聊聊天这么简单。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脸颊发烫。
看着我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顾渊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
我紧张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我只感觉他从我身边走过，然后听到了内室床铺被整理的声音。
我睁开眼，只见他已经在外间的软榻上躺了下来，还顺手拉过了被子。
“你睡床，我睡这。”他背对着我，声音有些模糊。
我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说好的洞房呢？说好的流程呢？
“夫君？”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我常年征战，不习惯与人同眠。”他的声音传来，听不出情绪。
我：“……”
行吧。
不习惯与人同眠，真是个体贴的好理由。
我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莫名其妙地有点……失落？
算了算了，沈明月，你想什么呢！
安全第一！
我麻利地脱掉外衣，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床很大，很软，带着阳光的味道。
我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黑暗中，我能清晰地听到软榻上那人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一个屋檐下，两个“陌生人”。
这场婚姻，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是一场交易。
不过没关系。
我，沈明月，最擅长的，就是把一手烂牌打出王炸。
顾渊，我的“老”公，往后余生，请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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