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柔娘在写字一事上并没什么天赋。
可她肯用功，且将裴祐樘的嘱咐放在心上，短短几日，写出来的字进步不小。
裴祐樘不吝称赞：“你写得很好，再练几日，就能开始看账册了。”
柔娘赧然一笑，道：“能为夫君分忧就好。”
她是真高兴，不仅是因为裴祐樘夸赞了她，更多的还是对自我价值的肯定。
夫妻两人四目相对，柔娘只是笑了笑，裴祐樘便觉得不自在了起来，脑海里立时被那些旖旎缠绵的画面充斥着。
因此，他只能低头去逃避自己紊乱的心绪。
也是这个动作，让柔娘顺着他的目光瞧见了桌案上摆着的宣纸。
她看不真切，认识的字也有限，却如此清楚地看见了宣纸上写着的“和离书”三个字。
柔娘一愣，随即怔怔地望向裴祐樘：“夫君要与我和离？”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也让裴祐樘方寸大乱。
后知后觉抬起头的他发现身前坐着的柔娘正死死盯着桌案上的和离书瞧。
裴祐樘心内十分懊恼，竟在怨怪自己怎么没有将和离书藏好。
“为何？”柔娘显然是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从她嫁给裴祐樘那日起，除了想着与裴祐樘和和美美过一辈子外，柔娘不曾生出过别的念头。
红杏出墙，嫌弃夫君病弱，或是和离一事，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成婚以来，裴祐樘虽冷漠地关上了自己心门，可经过柔娘坚持不懈的努力，这紧锁的心门分明有了些朝她打开的迹象……
她以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摆在眼前的和离书却给她了当头一击。
柔娘不爱掉眼泪，哪怕是受了委屈，也会用磨石头的方式发泄。
可此刻面对着一声不吭的裴祐樘，她却觉得十分伤心。
这种伤心与在码头上抢不到沙包，和当初被张石英退婚、被人传私通谣言时的情绪不同，而是一种从五脏六腑里涌出来的细密痛意。
无声无息，顷刻间又变得难以忽视。
面对她这般伤心的模样，裴祐樘心里也不好受。
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可仅仅一瞬，那股冲动就被裴祐樘活生生地压了下去。
他解释什么呢？这不就是他写给柔娘的和离书吗？
趁着两人之间的感情还不深，如今斩断情思，柔娘最多也只是伤心一时而已。
是以，裴祐樘便道：“我是寿数不长的人，与其让你守后半辈子的寡，不如约定个时日和离，往后，你就不必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宅院里。”
柔娘听了这话，不怒反笑，杏眸有些红红的：“夫君便是说这么绝情的好，嗓音也这般温润好听呢。”
说完，她就背过身去，也不与裴祐樘辞别，提起脚丫子就离开了书房。
柔娘走后许久，裴祐樘都如木雕便坐在扶手椅里，日升日落、秋风凛冽，他都这么静静地坐着，一动也不动。
*
晚膳时分，柔娘称病，让小春去知会风芦一声：“夫人说，她没胃口用晚膳。”
“这是什么意思？”风芦问。
小春朝他挤眉弄眼一番，轻声道：“两位主子似是吵架了。”
风芦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大公子坐在书房里好几个时辰，连茶水都没心思喝。”
不过瞧着小春的意思，这回似乎是柔娘在生裴祐樘的气。
这可奇了怪了。
少夫人进门没多久，风芦却能从她平日里的举手投足间瞧出她性子的温良与淳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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